弗朗机人在南洋有三个战略重心,一个是殖民地首辅马尼拉;另一个是交通要道满剌加;最后一个就是那条能产出红药液的裂缝“地狱之门”。
由于后两者一东一西的战略扩张,导致东婆罗多教区的高序列战力调派起来。。。
夜风穿过荒原,卷起沙砾与枯草,在月光下划出细碎的银线。陈十七坐在一块半埋于土中的石碑旁,火堆将尽,余烬微红。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枚早已干枯的金花瓣,指尖轻轻摩挲着边缘裂痕,仿佛能触到百年前那个孩子递来桂花香时的温度。
远处传来狼嚎,凄厉而孤独。但他没有起身,也没有结界护体。这些年,他早已不再惧怕野兽,真正噬人心骨的,从来不是利爪毒牙,而是遗忘本身??那种无声无息地把你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抹去的过程,比死亡更冷。
忽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自北面缓步而来。不是人,也不是兽。那是一种沉滞的、拖沓的行走方式,像是双脚被无形锁链束缚多年,刚学会重新迈步。陈十七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影从雾中浮现:瘦弱、佝偻,披着一件褪色发黑的旧袍,脸上蒙着一层灰布,只露出一双浑浊却执拗的眼睛。
那人走到火堆前,缓缓跪下,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我……想记起来。”
陈十七静静看着他,良久才问:“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不记得。”那人摇头,“但我梦见一座桥,桥上有许多人牵手走过。有人喊我的名字……是三个字,开头像‘林’……可我想不起后面。”
陈十七闭上眼,神识缓缓探出。刹那间,无数碎片涌入脑海??一条横跨深渊的石桥,两侧站满身穿白衣的人;鼓声响起,一人被推下桥底,坠入黑水之中。临死前,他仰头望天,口中仍在呼喊母亲的名字。而桥上众人,沉默如石像,任其沉没。
这是“断忆桥”。
《醒魂录》残篇曾载:“凡涉大罪者,不得轮回,唯过断忆桥,洗尽前尘,方可重入人间。”但后来此法被滥用,成千上万无辜者被冠以“心疫携带者”之名,强行押送桥上,记忆剥离,灵魂空荡,沦为行尸走肉般的“净魂民”。
眼前之人,便是其中之一。
陈十七睁开眼,取出随身携带的小瓷瓶,倒出一滴血珠,悬浮于空中。他低声念动《燃心诀》中的引忆咒,指尖轻点血珠,瞬间炸开成一片猩红光幕。光中浮现出一段画面:一名青年站在桥头,怒吼质问为何要处决他;官员宣读罪状??“传播记忆,煽动悲痛”,随即下令行刑。青年最后回头,眼中无惧,唯有不甘。
“你是林知言。”陈十七说,“十年前,你在归心城外设立‘忆庐’,收容失语者,教他们回忆亲人模样。你说:‘若连哭的权利都被夺走,人便不再是人。’”
那人浑身剧震,双手颤抖抱住头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啊!!”
泪水顺着灰布缝隙滑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他的身体开始抽搐,像是有千万根针在刺穿识海。这是记忆回归的代价??太久的封印会让心灵无法承受真实之重。
陈十七伸手按住他肩头,将自己的气息缓缓注入对方经脉,稳住其神志。他知道,这种痛苦无法避免,正如春天必经霜雪,觉醒总伴剧痛。
“疼就对了。”他说,“疼,说明你还活着。”
那一夜,林知言哭了整整一夜。他记得妻子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你要替我说话”;记得女儿五岁生日那天,他用树叶折了一只会飞的鸟;记得自己如何在暗夜里抄写《拾遗录》,只为留下一句真话。
天明时,他摘下面罩,露出一张苍白却坚定的脸。“我要回去。”他说,“回到断忆桥边,告诉那些还在排队的人??你们不是罪人,你们只是还记得。”
陈十七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朵金花标本,交予他手中。“带着它。若有人不信,便让它开花。”
林知言郑重接过,深深一拜,转身离去。背影虽单薄,却挺得笔直。
火堆熄灭,晨光洒落。陈十七起身,继续向北。他知道,断忆桥不远了。
三日后,他抵达深渊边缘。那是一座横亘天地间的巨壑,云雾缭绕,深不见底。桥依旧存在,青石铺就,两侧立着青铜灯柱,每盏灯内囚禁着一团模糊光影??那是被剥离的记忆残片,仍在挣扎低语。
桥头立着一座高台,上面站着几名身穿灰袍的“净忆使”,手持玉尺,正逐一查验排队者的身份。队伍绵延数里,皆是眼神呆滞之人,胸前挂着编号木牌,像牲畜般等待宰割。
陈十七缓步上前,未带兵器,也未展神通。他只是站在队列尽头,轻声问道:
“你们当中,有谁还记得母亲的脸?”
无人应答。
他又问:“有谁还记得,第一次流泪是因为什么?”
依旧寂静。
但第三遍,他提高了声音:“你们有没有爱过谁?有没有被人爱过?哪怕只有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