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书记年纪轻轻就进了体制内,和一群长辈打交道,会不会有些不适应?”
“不会。咱们公职人员中也有很多年轻人。大家为了同一个目标齐头并进,怎么会不适应呢?”
宋启丰将余寻光说出的话放在嘴里回味,并没有主动去问他的工作内容——因为那样不可避免地就会涉及到投资之类,他不能在现在给他这样的错觉。
他开始询问他的校园生活。
余寻光毕业才刚两年,对那段岁月还记得清晰。说起学生时的趣事时,他高兴得手舞足蹈。
宋启丰又问:“我开始有些担心您。”
“啊?”
“我听人说,做官呢,要心眼多,要有城府。可您还带着孩子气……我绝不是在质疑您的能力,我只是想说,您这等人才,放到这样的环境里,有些浪费。”
余寻光突然觉得宋启丰并不像他看起来那样博学,相反,他的内心极其狭隘。
“孩子气有什么不好呢?我认为您对我嘉予了一个很高的评价。孩子气代表单纯,代表理想主义——一个有目标的理想主义,多棒啊。再有,什么叫做官?我们一般不说做官,至少我认为自己还不算个官,因为我没有做到为民服务,为民请命那样的大境界。还有,没有什么浪费不浪费之说,就像您刚才在餐桌上点的那一桌子菜一样,不论是进入人的口腹,还是作为饲养畜牧的餐料,在我看来都是归途。”
尽管余寻光把宋启丰的话反驳了个遍,他也不生气。看吧,他就知道,余寻光哪怕是有求于他,也不会刻意对他献媚,也会有那种最纯真的原则。
宋启丰很开心,他决定请余寻光喝茶。
“凤凰单枞,大庵蜜兰香,怎么样?”
“都好。”
余寻光不懂茶,自然是客随主便。
宋启丰不仅请他喝茶,还亲自给他泡茶。
他泡茶的手法十分赏心悦目,可这时候宋启丰已经在余寻光面前褪去光环,所以不论他做什么事,余寻光都不会再觉得他有什么魅力。
宋启丰就是个和他一样的普通人。
晚上,宋启丰还和余寻光一起去听了市里的音乐会。结束后,宋启丰给出评价,“总觉得差点什么。您以为呢?”
余寻光坦然道:“这种……有欣赏门槛的艺术针对的不是大众,而是小部分人。在这方面我不太懂,当然还是听专业人士的评价。”
他说得很有道理,也确实是在赞同自己,宋启丰却觉得还差点什么。
总体来说,这一天他和余寻光玩得很开心。他们说了很多话,有过心灵上的沟通,这是一件很私密的事,他们有了这种亲密的瞬间,按理来说他应该感到愉悦,可是为什么他心里没有充盈满足?
回到家后,宋启丰坐在沙发上想了很久,终于在深夜时分想明白:
他在行动上妥帖,又因那份亲近忍不住在语言上坦诚。余寻光是那样的敏锐与聪明,他轻而易举地看清了他,而后做出了迅速的判断:他们不是一路人。
因为不是一路人,他到达不了余寻光的内心。
可若是他加以隐藏,怕是连余寻光的这份“真实”都见识不到。
残酷的理想主主义者,轻而易举地对他关上了心门。
打动一个人,在心灵上靠近一个人,很难吗?
这对以前的宋启丰来说从来不是问题。
如今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自己试图真心对待的人身上犯了难。
不过宋启丰也绝对不愿意轻易放弃。理想不同,观念不同,就成不了朋友?
没关系,他还有钱。
钱会让所有人变成朋友。
况且这刚好是余寻光需要的东西。
既然喜欢不了我,那就对我愧疚吧。宋启丰敢说,在想要帮助余寻光的这件事上,他是绝对全心全意的。
这是一场游戏,亦是一场赌局,他期待余寻光的反应。
宋启丰没有表达得很急切,他深知送上门的东西不会得到珍惜。他就把余寻光当成一个玩伴,甚至还带他去了自己居住的城市,回了家,见到了父母妻儿。对于他的诚意表现,余寻光没有惶恐,没有胆怯,他自如地面对每一件事、每一个人。
宋启丰不明白他的底气从何而来。
他明明有求于自己不是吗?
如果他不想让自己投资,他为什么会这样陪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