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寻光和戴亮、杜鹃聊了很多。他看到桌上的文具,又了解了家里小孩上学的情况。
“娃儿成绩还好,现在在读小学嘛,看不出来什么。”
出租屋采光昏暗,只有两扇大窗户通风。这里装修简陋,夫妻俩便也没有置办什么像样的家具。眼前的这张折叠桌,吃饭时是餐桌,平时便是孩子写作业的书桌。长此以往,怕是对小孩的视力和眼睛不太好。临走时,余寻光主动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换个离孩子学校近的地方住?我可以帮你们安排廉租房的名额。”
这种好事,戴亮和杜鹃做梦都没有想过。
“可,可以吗?但是我们之前联系过,好像条件不够。”
杜鹃掐了一下丈夫,知道余寻光既然开口,那么什么条件都不成问题,“余书记,谢谢了。”
余寻光摇头,觉得只是在帮助社会回馈好心人。
他不知道山城里还有多少生活困难的人,只能抓住机会,遇到一个帮一个。
问题解决得多了,困难的人民总会减少吧?
在山城短暂的三年任期中,余寻光成长得很快。
这之后,是他通过考核后又被调往沙省。
余寻光在出发之前就知道沙省的情况比樊城还要复杂。上级领导不知道有什么考量,送别余寻光前还说了一句:“你不要有太大压力,这回啊,你是作为先遣部队去的。”
余寻光不知道中央这边在筹谋什么,他只是一如既往地打算做好自己的事。
他当然是带着任务去沙省的。
沙省的政务集团要空降下来一个30出头的书记——这桩得到省务长点头的准确消息以很快的速度在短时间内传播得人尽皆知。人是从中央来的,不得不慎重以待。不仅下方干部心思各异,几位领头的干部领导甚至都在第一时间聚起来开会。
副省务书记,那可是除了省务长和副省务长之外的第三把交椅。
纪宗海去年刚升上沙省的省务长。或许是做贼心虚,他最怕出事,便率先发问:“这个余寻光是什么来历?30岁能当上省集团的书记,前所未闻。后台够硬啊。”
前副省务长梁渊华在官场上沉浮几十年,消息更加灵通。他已经提前令女婿程俊卿将余寻光的相关资料整理,并打印出来,如今刚好随着他的介绍分发给各位。
“不是什么关系户。人家运气好,能力也强,年纪轻轻便拼出来了一张漂亮的履历。”
法务长曲长河看着文件上的桩桩件件,越看越觉得这个年轻人的官运好得爆棚,“这种政绩,确定不是人为?怎么就他那样凑巧,什么好事都能赶上。”
那些事单拎出来,哪一件都够基层干部吃一辈子了。
梁渊华不答,只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余书记年纪不大,官位不小。又是从中央来的……虽然是个副书记,可他头顶上又没有正职压着,我相信各位都能看出来,这是上头在给他机会。如今咱们沙省的各部门都没有职位空缺,保不齐是上头在为下一任做准备。当然,这是以后的事,咱们暂时不急。”
纪宗海像听到什么笑话。“下一任?他凭什么下一任?”
30多岁就想往省务圈子里挤,美得他。纪宗海一想到自己熬到50多岁才有如今的出头之日,对比之下,心里愈发不平衡。
梁渊华见他来了脾气,也不急,耐心安抚道:“我也是嘴上一说,从实际上想,这种可能或许并不现实。”
曲长河打量着这俩人,心里暗笑,嘴上却尊敬地对梁渊华道:“过两个星期书记就要下来了,咱们怎么接待,您帮忙拿个章程?”
梁渊华等得就是这句话。他也不推脱,施施然分析:“余书记之前在山城管的也是农林。他重民生,来了咱们沙省,估计工作习惯也不会太大改变。梁鼎盛不是刚上任吗?让他去接待书记吧。”说着他还转头特意嘱咐纪宗海,“办好了,这可是大功一件。”
纪宗海冷笑。他一双锐利的眼珠子转动,落在了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吭声的程俊卿身上。
梁鼎盛虽然是农务长,可他泥腿子出身,未必摸得透人余书记的路子。”
像余寻光这种根正苗红,又被上头委以重任的年轻一派,最值得人忌惮。毕竟哪怕他什么不做,熬,也能熬死在座的各位。
保不齐是哪位大佬为日后培养的班底。纪宗海想到这种可能,更加不想直接得罪。
梁渊华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眼底多了一分幽深,“你想给人余书记弄个秘书?”
程俊卿与余寻光年纪相仿,却没他的好运道。他在基层累死累活,好不容易眼见着能出头,却被当时还是副省务长的梁渊华看上,做了上门女婿。之后的三年他一直跟着梁渊华手下的纪宗海做他的贴身秘书,如今风水轮流转,梁渊华失了职务,纪宗海被推上了沙省的一把手。他的掌权,当然也代表着梁渊华掌控力的削弱,纪宗海只要想在这场政治博弈中占上风,就不会容许自己身边有其他人的监视。
当官的,最擅长把话说得冠冕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