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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听话的小兔(第2页)

一声轻笑在晨光中浮沉。君舍垂下眼,死死盯着地毯上那个焦痕,眸色一点点沉下去,像暴风雨前压向地面的云翳。

“有趣。”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

她没有像“克莱恩”命令的那样,“立刻”来找他。呵,我的老伙计,你的珍宝也不总是乖乖听你的话。

为什么?对克莱恩的信任产生动摇,还是她本身的警觉超出预期?或者…她看出了信的破绽?

最后一个可能性让他心脏没来由一缩。

不可能,他伪造得几乎无懈可击。墨水配方调整了三次,才让新旧墨色在光照下呈现毫无差别的氧化层次。但现在,看着那个已经穿上白大褂的身影,他第一次感到了不确定。

下一秒,他蛮横掐灭了那缕陌生的“不确定”。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已平静得像湖面,那些翻涌的晦暗已被强行压回角落去。

你他妈在期待什么?

期待一个被你用各种手段试探过的女人,会因为一封信就欢天喜地扑向你?你把她当什么了?一个活在真空罩里的瓷娃娃?

她当然不会立刻来,要是来了,那才不是她,这念头轻佻得像在点评一出拙劣戏剧里不按剧本走的配角,

她比预想的聪明,这是好事。也许是吧。

君舍给自己倒了半杯白兰地,没喝,只端着酒杯走到窗边,重新撩开窗帘一角。

楼下,女孩正在给第一个病人听诊。

君舍的指尖沿着杯壁缓缓下滑,触到那个随酒液晃动的扭曲倒影

挫败感尚未完全沉淀,但已经被另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慢慢稀释、转化。

她的迟疑,恰恰证明她将那封信放在了心上。这不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吗?若是轻易就上钩,那这场游戏该多么乏味,多么配不上他的这些心思?

诊所里,女孩正微微弯着腰,手指按在听诊器上,轻声询问着什么,老妇人仰着头,浑浊的眼睛望着她,不住地点头。

君舍忽然喉头发紧。那画面干净而温暖,像一幅文艺复兴时期的宗教画,和他此刻所处的,弥漫着烟味的昏暗房间,是两个世界。

一个是白昼,一个是永夜。

可偏偏……偏偏想把她拽出来,拉进他的世界里去。拉进这个由谎言编织、被鲜血浸透、充斥着肮脏交易与厮杀的泥沼里。

你真是个混蛋,这念头清晰地浮现,可君舍嘴角却扯出一个近乎愉悦的弧度来,是啊,无可救药的混蛋。

不,不是混蛋。是保护者。

巴黎马上要乱了,美国人推进的速度比他预想的还快。抵抗组织那群老鼠越来越疯狂,就连他们内部也开始人心浮动。伯格曼那种老古董根本护不住她。

克莱恩远在洛林,自己的生死都悬于一线。他能干什么?

只有我。

这小兔太善良,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运行需要多少灰色手段来维系。哪怕手段不光彩,但结果是对的,不是吗?

她会明白的,他对自己说。等巴黎真正沸腾起来,等她发现除了他没有其他人能伸出援手时,她会明白的。

君舍在窗前站了很久,久到双腿发麻,久到窗玻璃上呵出的白雾凝结又蒸发。

按照原先剧本,如果她踌躇不前,那就制造一场“意外危机”逼她就范,比如让几个地痞去诊所闹事,打碎几块玻璃,或者“泄露”特高课卷土重来的假消息。但现在,这个方案显得……太粗糙了。

像用斧头雕花,只会把花瓣劈碎。那种手段对付吓破胆的普通女人或许有效,但对她恐怕会适得其反。

君舍最后看了一眼诊所,又毫不犹豫拉上了窗帘。

最后的天光被隔绝,他在房间里逡巡,脚步踩在厚重地毯上,无声无息,像个在黑暗里徘徊了太久,已经忘了阳光温度的幽灵。

可我有什么办法呢?他无声地说。这个世界从来就没给过我选择光明的机会。

不急,小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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