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妄的眼眶又红了,他的唇瓣张合了两下,随后瘪瘪地挤在一起。
他又想哭了。
叶守规将问题扩充了一下,再次问道:
“没找到开关,所以拉的电闸,对吗?”
第49章退潮他不会再看见海了
这个问题,年妄最终也没能回答。
好在,已经不用他回答了。
炙热的空气中,他们撕扯着、拥吻着、跌跌撞撞地倒向玻璃墙后的大床。
电闸依然没有拉上。
漆黑一片的空间里,尘世的喧嚣离他们远去。
如果他们不幸在这个时候遭了小偷,小偷可以轻易打开大门,顺着楼梯走到二楼。
抬起头,透过玻璃墙,看见他们交缠在一起的身影。
但是,没关系。
没关系。
这一刻,发生任何事,都没关系。
年妄不再问叶守规任何问题,因为他已经确确实实触碰到了叶守规的灵魂。
那么明亮,那么勇敢。
他不是月亮,不是倒映在水中微弱涣散的虚影,他是太阳,是炙热滚烫永不熄灭的火光。
叶守规也同样不再问年妄任何问题,全心全意地享受这个交融的时刻。
当他仰起头望向远方,每一次都会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海岸第一次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透明的玻璃屏。
他的谎言终于被戳破,持续了十七年的海葬褪去颜色,流淌出作恶者无色透明的恶。
这幅不被允许触碰的画,并不是真正的画,而是一面特殊的显示屏。
只是,在完全无法通电的情况下展现的,并不是它的全貌。
如果年妄能找到正确的开关,他就会发现,这面墙可以做到一种极其特殊的效果——
一面全透光,呈现玻璃的效果,另一面呈现蔚蓝的海岸,仿佛一幅人畜无害的油画。
这是一座精心打造的玻璃房,也是疯子自我陶醉的镇定剂。
老叶总在接连失去妻子和孩子后,走向了癫狂的边缘。
最后维系着他的理智的,便是这座玻璃房。
他至死都是个杰出的商人,他不能承受赔本的买卖,更不能失去最后的筹码。
于是,他以保护的名义,将叶守规关进了这间时时刻刻都会被监控的房间,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做法还不错,起码他没有在房间里装满探头,像监控罪人一样监控他的孩子,他只是偶尔拄着权杖,坐在阳光明媚的观景台上,静静地审视他这一生最完美的作品。
年幼的孩子每一次回头,都只能看见遥远的海岸和清澈的海水,他无法判断海的对面是否坐着一个老人,而这种未知的恐惧,会让他假设对面永远坐着那个老人。
为了完全成为“叶守规”,他需要遵守无数条合理或不合理的规则,大到擅长的学习科目、优雅不失体面的处事方式,小到刷牙的姿势、领带的尖端必须对准衬衣的中线……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
当他每一次因为“不守规矩”而受到惩罚,他就知道,那个老人、那个商人,又坐在海的另一边了。
次数多了,叶守规的眼前便永远都有那片海。
每当他想触碰规则的红线,他就会看见这片海,看见那个垂垂老矣的商人。
这是交易,他付出灵魂,老叶总则为他延续一个无法被审判的罪人的生命。
他们一开始就说好的,他认。
随着年龄的增长,叶守规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错的事,一件既对不起死去的“叶守规”、也对不起那些被他的“父亲”买卖的孩子的事。
可是,那些日日夜夜的规训已如跗骨之蛆深入他的灵魂,扮演“叶守规”的时间越久,他就越无法鼓起反抗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