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他一连抢攻,谢拂衣却纹丝不动,以不变应万变。朱邪乱他心神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不说,手脚反倒被谢拂衣牵制,只觉自己如同枯花落叶,落入水中,被一阵漩涡吸了进去似的。
nbsp;nbsp;nbsp;nbsp;朱邪已滴下来汗珠,道:“华山的‘风火不侵,不动如山’?”
nbsp;nbsp;nbsp;nbsp;“正是。”谢拂衣道,“朱老板,你本是沙陀人,又何必搅和进中原之争?不如趁早收手吧。”
nbsp;nbsp;nbsp;nbsp;朱邪嗤笑道:“说的好听。覆巢之下无完卵,西域如今已是金乌一家之言,我又如何——”他陡然罢口,似乎察觉到自己被谢拂衣套话,一时不慎说漏了嘴。所谓祸从口出,朱邪当即不再与谢拂衣搭话,只一路变化招式,欲要舍了谢拂衣,直接夺取浮屠珠。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却已从他们零星的对话里察觉出一点端倪。西域被魔教统一,但魔教治下,似乎也并非铁板一块,朱邪这样不服魔教管教的人物,也许并非只他一个,只是他们畏惧金乌声势,不得不从。
nbsp;nbsp;nbsp;nbsp;朱邪到底不是谢拂衣的对手,他心知自己低估了这位颠沛流离多年的华山小弟子,于是只一味缠住谢拂衣,叫他不能抽身,口中却大喝一声:“玉如龙!萧关!莫忘当日之盟!”
nbsp;nbsp;nbsp;nbsp;朱邪向来不与外人往来,今日前来,却和玉如龙、萧关等人结成盟约,他们表面不和,暗地里却竟已约定一同夺取浮屠珠。不仅是他,玉如龙、萧关同样也是如此,三两头独行的夜狐狸竟臣服于同一个人,为了同一件事,齐齐拢成一个狐群,倒也真是怪事一件。
nbsp;nbsp;nbsp;nbsp;刹那间,玉如龙一挥龙首刀,似要劈开莲座,萧关也已游曳飞空,食指、中指轻轻一拈,似要夺过浮屠珠,而后翻身一落,与另外二人会合。
nbsp;nbsp;nbsp;nbsp;这一道变故,却叫谢拂衣没有料到。他既被朱邪缠住,一时半会也不能脱身回援。但萧关的手还没有伸到莲座上,身子却已转了个圈,趔趄退后几步,只盯着一根赤红带钩子的鞭子。
nbsp;nbsp;nbsp;nbsp;这根鞭子吐着蛇信,打开了他一双欲要染指浮屠珠的手。
nbsp;nbsp;nbsp;nbsp;曲盈盈的鞭子。
nbsp;nbsp;nbsp;nbsp;除了朱邪三人,在场的人里面,毕竟还有许多人都是为了浮屠珠来的。他们自然不会愿意让其他人捷足先登,独占鳌头。
nbsp;nbsp;nbsp;nbsp;朱邪的一番盘算被曲盈盈打乱,已经跳脚,又破口大骂起来。
nbsp;nbsp;nbsp;nbsp;曲盈盈浑然听不见他在骂什么,她眉目宛转,几乎含情一般看着她的鞭稍,看着鞭稍上的浮屠珠。有了浮屠珠,曲星河的病就有救了,为了这一刻,她已等了太久。她转过头,她看着曲星河的笑容,宛若一个十多岁不谙世事的少女,一般的无邪,一般的天真喜悦。她这样笑着,似乎又骄傲,又想要讨要夸奖,她道:“阿兄——”
nbsp;nbsp;nbsp;nbsp;她刚刚开口,但她的喜悦还维持不到一秒,还来不及展开笑颜,便似已要哭出来。
nbsp;nbsp;nbsp;nbsp;一眨眼的功夫,浮屠珠竟在她眼前消失了!
nbsp;nbsp;nbsp;nbsp;她花了那么久,付出那么多心血,好不容易得来了它,却还没有捂热乎,它便已不翼而飞了!
nbsp;nbsp;nbsp;nbsp;纵然飞鸿踏雪,也要留下爪印,世上发生了什么,也总要留下痕迹。然而众目睽睽之下,浮屠珠竟好似散成一缕雾气,雾气随风飘去,凝成一滴露珠,掉进无垠的江海里了。
nbsp;nbsp;nbsp;nbsp;浮屠珠丢了。在场那么多高手,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它被一道风盗走,却无一人反应过来,更无人知晓它是怎么丢的,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nbsp;nbsp;nbsp;nbsp;他们之中,却有一人拔出了剑,若说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比风更快,那便是光。
nbsp;nbsp;nbsp;nbsp;剑光动了,也似照出来阁楼上一个人衣带飘动的样子。剑光粼粼,好似长天春水,衣裳上边的血珠“咕咚”一下,滚落进水里了。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的剑刃上,忽而滑过一颗血红的影子。
nbsp;nbsp;nbsp;nbsp;他俯身去瞧,却见如水一般的剑身上,一个人也正侧头过来,二人的目光在剑中交错,撞出来一道水花。
nbsp;nbsp;nbsp;nbsp;一刹那,那人的目光变了,他已从戏谑、玩笑和轻蔑变幻出来几分惊讶。柳无咎的目光也变了,他眼中常年冰封的雪山已然崩塌,冰雪下烈火烧了起来,烧得他那一颗心沸腾了,又沸腾得近乎贪婪。他此刻满心满眼,满脑子都在叫嚣着同一件东西——浮屠珠!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飞身仗剑,一人一剑直冲冯虚子面门,他那么快,那么渴望,教冯虚子只觉飞奔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颗坠天的流星。
nbsp;nbsp;nbsp;nbsp;冯虚子想要跑,却忽而发现跑不掉了。他为了躲避众人,隐匿行踪,他选择的藏身之地,正是天枢阁中一处不起眼的角楼,不仅如此,方才柳无咎奔袭而来的时候,他还下意识往里退了一步,这一步,便已近乎将他自己的出路封死,于是东南西北四方位上,都有虎视眈眈的人们,而他面前,又来了一个咄咄逼人的柳无咎。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早在入天枢阁的时候,便已仔细观察过了,如今他正是利用了南宫玉衡打造的这一座大楼,诱使冯虚子退至困境,叫他轻功再高,应变再机敏,也要插翅难逃!
nbsp;nbsp;nbsp;nbsp;冯虚子却笑了,如果这一个角楼便能困住他,那么他也妄称“风使”了。风又怎么能被一个人困住呢?
nbsp;nbsp;nbsp;nbsp;他施展步法,如踏云中,每一次腾挪,每一次进退,都那么游刃有余,旁人怎么围追堵截,也无法捉住他,只觉清风拂面而过,又从指头缝里溜走。
nbsp;nbsp;nbsp;nbsp;不要说是柳无咎等人,就算是贺青冥归来,上官飞鸿再世,冯虚子不也一样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了吗?他是打不过这么多人,但若要溜掉,天下无一人能比得过他。
nbsp;nbsp;nbsp;nbsp;一时间人仰马翻,曲盈盈气得跳脚,跟朱邪几人撞上,又是冤家路窄,幸得曲星河、晏云之回护,这才没有闹出来更大的麻烦。杜少松、杜西风等人更是被冯虚子挨个耍了一通。谢拂衣他们有心拦截冯虚子,却被这一群人先拦住了去路。柳无咎利用了天枢阁的机关方位,冯虚子便干脆搅浑了这一潭水。今日来天枢阁赴宴的人,虽然都是江湖上数得上名头的人物,却人心不齐,一个个打着各自的算盘,许多人想要浮屠珠,却又怕浮屠珠落到对方手里,于是在追捕冯虚子的时候,往往是算盘珠子先崩了对方一脸,于是大珠小珠哗啦啦落了一地,他们心心念念的浮屠珠却还稳稳当当地被揣在冯虚子这个大盗怀里。
nbsp;nbsp;nbsp;nbsp;冯虚子望着身后乱成一锅粥的人群,不由悠悠笑了,又叹了口气,心道:“哎呀,可惜啊可惜,中原武林人才济济,却群龙无首,只不过是一盘散沙,风一吹就化了。”他正要故技重施,像那天晚上一样,再使出来“月敛鸢飞步”,在众目睽睽之下金蝉脱壳,却忽而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气喘吁吁,却到底从混乱的人群里边挣脱,又追上了他。
nbsp;nbsp;nbsp;nbsp;冯虚子叹道:“柳公子,何必追着我不放呢,又不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你至于吗?”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只道:“把浮屠珠留下。”
nbsp;nbsp;nbsp;nbsp;“你也要浮屠珠?”冯虚子心思一转,恍然大悟,“听说青冥剑主受了伤,你是为了他?”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抿着嘴,双唇已绷成了一条薄薄的线,显得他越发孤峻沉毅。他道:“把浮屠珠留下。”
nbsp;nbsp;nbsp;nbsp;“浮屠珠本来就是我教的东西,是你们中原武林抢了它去,我如今只不过要它物归原主,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来拦我?柳公子,你就算要为了你师父,也该讲一讲道理。”
nbsp;nbsp;nbsp;nbsp;柳无咎却道:“我不知道什么魔教,什么八大剑派,也不管你们有什么谋算,我只要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