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悦恨过他,怨过他。
但得知舒志远生命垂危的那一刻,她的胸腔里只有无尽的空虚,所有的怨恨都化成了恐惧。
恐惧那个曾经为她遮风挡雨的背影,会永远消失在手术室的门后。
如果舒志远真的死了,
她生命里那个空洞,会裂成再也拼不回来的碎片。
——
几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熄灭,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手术很成功。”
舒悦悬了整日的心终于重重落回原处,她撑着地慢慢站起来,双腿早已麻木。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监护仪的滴答声。
舒悦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目光一刻不离父亲苍白的脸。
暮光透过百叶窗投下斑驳的影子。
舒志远的眼皮颤动,缓缓睁开。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在看到女儿的瞬间,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干裂的嘴唇颤抖:“悦悦……”
舒悦直起身,手指抓紧病床栏杆。
她想说点什么,喉咙哽得发疼,只用力点点头,眼眶又热了起来。
门外传来急促的高跟鞋声,那个穿着酱色西装的女人踉跄着扑到床前:“志远!”
舒悦默默后退一步。
她看着父亲虚弱地朝女人微笑,觉得这个病房拥挤得令人窒息。
她抓起背包:“您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您。”
说完,转身快步走出门口。
电梯下行。
“叮”的一声,大门打开,她抬头,看见了沈淮桉。
沈淮桉外套皱巴巴的,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显然是一路跑来的。
舒悦眼眶霎时间变红。
沈淮桉胸口还在剧烈起伏,他正要抬手擦汗,舒悦扑进他怀里,额头重重撞在他的胸膛上。
沈淮桉稳稳接住舒悦她颤抖的身体,温热的手掌抚过她的后脑勺,把她的脸按在自己肩头:"没事了。"
沈淮桉打了一辆出租车,送舒悦回家。
车里,舒悦靠在沈淮桉肩头,开口问:“你不是在上班吗?”
沈淮桉:“请假了。”
舒悦侧侧头:“你怎么找到我的?”
沈淮桉低头看她,指尖擦过她眼下的泪水:“向导诊台打听了。”
舒悦伸手环住他的腰,把整张脸都埋进他肩头。
沈淮桉感受到衬衫传来的湿意,什么也没问,只是收紧手臂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
回到家,舒悦看见孙雯洁坐在沙发上等她。
孙雯洁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声响转过头:“你爸爸怎么样?”
舒悦换鞋,拖着步子走到沙发边,有气无力地陷进柔软的靠垫里:“还好,还活着。”
孙雯洁:“……”
孙雯洁察觉到舒悦情绪不对,拿起茶几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递给舒悦:“你爸爸不是没事吗,怎么心情不好?”
舒悦喝光一杯水,把杯子放回去:“妈,我觉得我这个人特矛盾,明明当初我爸他伤害了我们,可是我知道他生命垂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关心他,我是不是挺没出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