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和凝碧阁没多大区别,不过地方是真的大,我干脆将东偏殿整理出来,给芝麻团玩了。”
蓝岚说起芝麻团,自带疏离冷感的长眉难得皱起,偏眼底带笑,一副甜蜜的苦恼:“它现在也快一岁了,那股子顽皮劲儿倒是一点儿也不减,正好将那空荡荡的偏殿给它玩个痛快,也不怕再有好看的花瓶物件被摔碎。”
蓝岚说完,挽住沈知姁的胳膊,脚步轻巧地往正殿走。
有早开桂花的香气飘来。
“钟粹宫后头有颗桂花树,两人合抱那么大,开花也早,就让紫薇带人取了些,煮桂花酒酿来喝。”蓝岚回首对沈知姁一笑;“我记得刚入宫、去颐寿宫第一次请安时,你就同太皇太后提起,说爱吃桂花酒酿——希望我没有记错。”
沈知姁望着蓝岚的美目,细眉刚弯起,就忽然想起
前世的一件事:自元宁五年,蓝岚成为庄贵妃后,每年早秋,都会往各宫主位那儿送上一碗桂花酒酿。
当时她不以为意,只以为是掌权人在后宫收拢高位妃嫔的一种手段。
如今想起这件小事,沈知姁不敢自作多情,认为是蓝岚为她刻意为之,不过心底却是触动深深,眸中不自觉地覆上一层薄薄的水光。
“你父兄成功洗脱冤屈,还加官进爵,理应高兴才是,怎么更容易哭了?”蓝岚拉着沈知姁在正殿左边的长窗下坐下,温柔地将手中帕子递过去。
“我为姐姐记得这样的小事而哭,这是高兴的哭。”
沈知姁将几分水光擦去,转而就扬起甜笑,悄悄地握住蓝岚的帕子:这贴身帕子上也有桂花的香气,可见岚姐姐撒了谎,这桂花分明是她亲手摘的。
蓝岚闻言,冷霜一样的颊上飞出几抹嫣红,端起眼前的小盏,轻抿了两口桂花酒酿,再轻咳一声开口:“你能因为我细心观察蓝夫人的神色,帮我避免麻烦,那我自然也能记住你的喜好。”
“小姁妹妹,今日多谢你,免了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她拉扯。”
说罢,蓝岚就神色畅快地说起蓝府中乱糟糟的情景:“我留在府中的耳目传信过来,说他在床上重伤未愈,又听闻自己降为六等县男,性情大变,喜怒无常,常在床上摔砸打骂,状若疯癫。”
“我那嫡母生性善妒刻薄,亦是被娇贵养大的,三两日后就懒怠伺候他,又为自己女儿的婚事烦心,现在整个府上鸡飞狗跳的。”
“嫡母无力执掌中馈,又想给自己女儿找个好未来,就将求助的主意打在了我的身上。”
“呵,当初三番五次要害我与我母亲的性命,纵容自己女儿在府中跋扈作恶,现在倒是假惺惺来说血缘亲情,真是做梦!”
蓝岚嗤笑一声,眉目冷艳,自有威势。
“唉呀,我都忘了,你嫡妹的婚事,正是平郡王世子。”沈知姁记起此事,秀眉一挑:“如今对方成了平民,远离京城,这婚事自然是不作数了。”
不过前未婚夫是叛贼,蓝氏又被谋反之罪牵连,这位从小爱欺辱庶出姐妹的蓝小姐,要再找一门尊贵体面的婚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婚事难找,可不就打了进宫的主意?”蓝岚对蓝夫人的算盘厌恶至极,口齿间散发出彻骨冷意:“你放心,再过个三五日,蓝府可就没心力叨扰宫中了。”
对上沈知姁含着疑惑的杏眸,蓝岚容色似冰雪消融:“过几日,蓝府要循例去祖坟祭祖,府中无人,我的耳目会卷了蓝府的库房,再南下投奔我的母亲。”
“靖文侯……不,蓝殷那个混蛋,骗了我母亲感情,困了我母亲十几年自由,现在拿点儿银钱来补偿母亲,自是应当的。”
说到此处,蓝岚招了招手,示意沈知姁靠近,小声道:“我母亲已经在江南开了一所绣坊,还资助了一所育幼堂,生活得不错。”
“我与母亲约定好了,以后去江南看她。”
“你如今已经是昭媛,出宫倒有些不方便。”沈知姁迅速在脑中思索起可以调动的人手。
思索半晌后,沈知姁抬眼,定定看向蓝岚,唇边是一缕笃定的笑意:“我细想了想,姐姐要万无一失地出宫,最好在五年后。”
“若姐姐想快些,三年后亦是可以。”
话音落下,蓝岚深色的眼瞳微微一转,划过一抹亮色,对着沈知姁微微颔首:“倒是比我想得快些。”
“可是找到了适合的法子?”
“还得多谢姐姐的那盒药丸。”沈知姁抿唇笑道:“诸葛院判仔细研究了,从中得到不少灵感。”
其中有不少杀人于无形的药丸,用药很值得参考。
沈知姁要一方能让人渐渐失去行动力、只能瘫在床上,却不会让尉鸣鹤失去理智的药。
要是后面尉鸣鹤疯了有什么意思?
沈知姁就是要让尉鸣鹤清楚地知道,他自己是如何一点一点、像烂泥一样地在龙榻上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