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又将元春力荐的几样都尝了,已有七八分饱。
这才停了筷子盥洗漱口,笑道:“朕的御膳倒不如你那里讲究了,难不成这些奴才有了好东西,倒都先紧着你那边不成”
“全天下的好东西,可不都得先紧着陛下嘛只是天子威重,下头的人不敢造次,所以一应供给,只敢按着规矩来罢了。
不像臣妾,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明白说与他们。他们知道臣妾喜欢新鲜东西,这才绞尽脑汁想着法儿来孝敬,所以偏着了些好东西。
皇上……不会怪臣妾靡费吧臣妾可都是赏了银子的,而且,动用之物都是平常东西,绝不敢僭越!”
“好好的,怎么说到那上头去了,朕知道你一贯是有分寸的。喜欢什么,说给下面,让他们敬上来就是了。
奴才若是伺候的好,打赏随你心意。你如今是一宫主位,分例之内的东西还要自己花钱,这宫中还有规矩吗可不成外头的买卖行市了。”周高昱皱了眉头不悦道。
元春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即把手中的帕子一放,扭身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气鼓鼓地不说话。
刘顺子瞧这情形不对,手中拂尘一摆,眼神示意左右退下。自己也迈步低头,移到殿外去了。
“怎么了,朕说你一句,还不乐意听了摆这样的架子,越发娇惯了!”意思严厉,语气却带着七分纵容、三分无奈,伸手将人揽到怀中。
元春半恼半怨说:“陛下偏了臣妾的好东西,还要嫌臣妾没出息。
臣妾又何尝不知道这宫中的规矩,只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明园的奴才们盼了多年才盼到圣上降临,也该给他们沾沾恩泽。
也怪臣妾一时着相了,脑子里老转不过劲儿来。从前在家中,便是姑娘主子们偶尔想点儿新鲜玩意儿吃,都要自己拿了钱另买另添。
不怕皇上笑话,臣妾那时的月例银子,不是买了脂粉,就是祭了五脏。到了如今,这没出息的脾气也没改过来!”
“哼……”周高昱闻言忍俊不禁,笑道:“以后不必如此,要什么胭脂水粉,吃食东西,只管吩咐下去。朕自问还养得住你!”
“多谢陛下,此话当真”
周高昱佯怒道:“君无戏言!”
元春闻言更喜,双手伏在周高昱胸前,强压住眼里的热切,试探着问:
“如今臣妾不缺吃食衣裳,陛下能不能赏点儿别的”
周高昱心下一动,抚在元春身后的手摩挲了一下,靠在椅背上道:“说来听听……”
元春对他的迟疑仿若未觉,兴致勃勃地说:“已故巡盐御史林如海,陛下觉得这人如何”
周高昱闻言眉头一皱,并不想和后宫女眷多说前朝之事,于是含糊道:“……尚可”
“陛下是惊才绝艳之人,这世间能得陛下一声赞的人,想来不多。陛下若说林如海尚可,臣妾就当他还算有功。
不瞒陛下,这林如海其实是臣妾的姑父。臣妾的姑姑待字闺中时,待妾身是极好的。如今他们夫妇双双去了,只留下一个幼女寄居臣妾家中,臣妾心中每多怜惜……”
说到这里,元春眼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悲伤:
“这孩子有不足之症,如今骤然丧父,更是雪上加霜。家中行走的太医虽好,臣妾总还不放心,想在太医院寻一个更对症的大夫,替她好好调治调治,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周高昱愣住了,元春那个起头,他再没想到是求这事!
宫中女子多为父兄筹谋,这是常事。元春之前提起过家中还有老父幼弟,周高昱还以为元春这么吞吞吐吐地,是想替他们求个恩典。
他心中虽觉得她急了些,没选好时候,但也能体谅。
疑心她是听见了皇城那边的风声,或是受了家里人撺掇,才乱了阵脚,跟风来求恩典,再没想到是这事。
“这是小事,你看上了谁,派他去便是,还怕他敢不尽心吗莫不是看上了院使以上”院使以上照顾的都是各宫的主子,是不好随意指使。
“她哪里担得起妾身——看中了仇昌!”
“怎么是他”
“这是臣妾的一点儿小心思,太医院的医官们都有职衔在身,再让他们分身照顾一个女娃,虽是小事,但宫里宫外两头跑,难免分身乏术。
另则,仇昌因为前事获罪,如今在太医院中做些学徒的活计。他也是古稀之年的人了,若臣妾能替他求得这一恩典,只怕他因为这点恩德,也要对那孩子多上些心!
臣妾知道仇昌获罪,本不应有此一请,只是一番怜爱之情在心,少不得要让陛下为难了……”
林家遗孤,加不加恩无伤大雅。林如海在位期间尚算勤勉,给他的独女一个恩典,让其余老臣们看着,心里也能感沐皇恩。
对周高昱来说,这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