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小,褚香薇拒绝了丰收喊来的步辇,就让秧儿撑着油纸伞,两人匆匆来到栖霞池边。
栖霞池不大,此刻没了荷花,几乎一眼能看到底,褚香薇仔细环视了两遍,都没任何发现,心里不禁有些着急。
秧儿劝她回去,她摆摆手拒绝了,左右张望一会儿,决定顺着池边走一趟……
夏末草木深深,秧儿提着的灯笼,只能勉强照亮她们脚下那一块地方。
一阵冷风吹来,四周只剩雨声,安静的有些吓人
秧儿咽了一口唾沫,刚想劝褚香薇回去,斜前方山石后头,突然转出一个人来。
褚香薇反应很快,拉着她猛地向下一蹲,又用衣袖遮住了灯笼微弱的亮光。
秧儿被吓得半死,好险没出声,等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她终于看到了前方那人的背影,非常熟悉,正是皇后宫里的敛秋!
秧儿瞠目结舌,她几乎瞬间就相信了柳婉清说的话。
褚香薇眼里燃着两簇亮光,等敛秋走远后,她匆匆走到敛秋方才站的地方。
地上有一簇烧过的纸灰,不少都被雨水打湿了,褚香薇勉强拿起一片还算完整的,对着烛火一看,上面隐约还能看到字迹,写的正是祭语。
褚香薇双手微微发抖,不同于方才的惶惶不安,此刻涌动在她心中的情感,是喜悦与激动!
褚香薇很少会回想起那个孩子,不是没痛过。身为人母,不能好好地将自己的孩子带到这世间,她心中自然是可惜的。
只是这种可惜与悲痛,完全抵不过她对生存的渴望。
她以往一直不愿意提起这个孩子,是因为心中有愧,也有鬼。
但在她突然得知,这个孩子可能是被皇后害死的后,她的愧疚突然就被抚平了。
原来是皇后动手害了这个孩子,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把柄啊!
戕害皇嗣,还有比这更好的失德理由吗?
越是品尝到权力的甘美,越是不愿意放手,褚香薇从没像今日这样,迫切地希望皇后跌落神坛。
回到启祥宫后,褚香薇将当年的事细细回想了一遍。
当初怀胎时诸多不顺,褚香薇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当初再多的怀疑,都被统统归咎到了甄太妃身上,其余的并没有多想。
此刻回想起来,穗儿当初的确古怪,包括她的死!
想到此处,褚香薇立马传了启祥宫的太监丰收,让他打着优恤的名义,去穗儿家中探望。
看看她一家老小可还安在,还有她那个念念不忘的青梅竹马!
吩咐完这边,褚香薇又让秧儿去太医院翻看存档,包括从怀孕到滑胎的种种,她要看到完整的医案记录!
她如今掌着宫权,这些事情安排的都很顺利……
耐心等待的时候,她盯上了敛秋。
连续几晚的辗转反侧,让褚香薇的眼眶凹陷。
这几日她照例到皇后宫中请安时,连敛秋都说她神色不好,要注意休息。
趁她提起话头,褚香薇突然红了眼眶,低语道:
“前几日是我那可怜孩儿的忌辰,我最近总是梦见他,他好像有什么话要和对我说,嘴巴一张一合,可恨我却听不清……
我心痛难忍,所以睡不好。想着是不是去宝华殿给他做场法事超度超度,让他早登极乐,不要在尘世间盘桓……”
褚香薇一边说话,一边不动声色地盯着敛秋的反应。
在提到孩子时,敛秋先是脸上一僵,然后双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这是一个人强装镇定的样子。
“听说我那孩儿出生时浑身青紫,你看到了吗?”褚香薇接着问。
想起那个面目全非的孩子,敛秋似乎瞬间回到了那个夜晚。
她这几年常常做梦梦到那个时候,一个布裹的孩子,浑身青紫的出现在她眼前,身上还带着淡红色的血迹,身体渐渐冰冷。
这种冲击无法与其他事相提并论,一度成为她夜夜惊醒的原因。
此刻听见褚香薇问,敛秋怕露了破绽,只好打叠起精神回她:“娘娘怎么问起这个了?
这都是陈年旧事了,娘娘还得朝前看才好!等调养好了身子,不过两年就又有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