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因道火反噬而千疮百孔的道基,在这股暖流拂过时,那些顽固的裂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
被骨锈诅咒印染的神魂,仿佛被晨曦柔光洗涤,蚀骨的阴冷怨毒被无声驱散。
道火熄灭后的巨大空虚和虚弱,被一种温和却坚韧的生机悄然填补。
这生机不像是治愈术法带来的强力填充,而是如同一枚种子悄然沉入灵台深处,扎根于他本源的道土中,自行吐纳天地精气转化为最精纯的生命源质。
光晕入体,画面刹那消失。
江殊甚至来不及思考一个字,身体已被空间之力彻底拉入纯净的通道,最后映在感知里的,是峡谷尽头那刀客带着淡淡笑意的身影,在空间波纹的扭曲中渐渐淡去。
巨大的空间裂隙在刺耳的尖啸声中缓缓弥合,最后一丝来自战魂古道小世界的污秽之气被玄元造化池的柔和光晕净化,空气中残留的撕裂感渐渐平息。
只有那尚未散尽的空间涟漪诉说着方才惊心动魄的毁灭。
小世界的最后一块残骸在五位圣人化身联手的纯白烈光中彻底蒸发,连同那座狰狞的空间巨门,一同化作了虚空中转瞬即逝的尘埃,仿佛从未存在过。
然而那弥散在神魂深处,源自世界胚胎临死前发出充满无尽怨毒与憎恨的无声尖嚎,却如同最寒冷的冰刺,久久烙印在幸存者的感知中。
一个即将诞生灵智,成为真正世界的秘境,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几位尊者巅峰境界的强者毁灭,连带着其中数以万计的强大影像都在一瞬间消失,甚至连惨叫都无法发出,化作一道道污浊气息,被几位大能者身上正大光明的气势所镇杀。
战盟禁地大殿内落针可闻。
柔和的光线透过古老的阵法符文洒落,却驱不散那压抑的沉重。
几位后勤长老正小心翼翼地将重伤昏迷的战风、战云等人安置在早已准备好的疗伤玉台上。
温润的能量光芒流转,滋养着他们千疮百孔的身躯。
战风新生的左臂处,特制的灵药正催生出全新的力量。
到了战风这样的境界,早就拥有了滴血重生的能力。换做是普通的创伤,早就恢复。
但尊者的出手,法则力量的残余何其之大,若是不用大药恢复。
纵然是长出了左臂,也无法承受住战风自身的力量,只是空有一臂而已。
战云胸前那可怕的腐蚀伤口虽已停止溃烂,被清冷的星辉覆盖,但她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肋下的灼痛,紧抿的嘴唇透着透支后的虚弱。
羽刹盘坐在氤氲的冰魄寒玉上,闭目调息,原本灵动如月的面容失去了所有血色,冰寒之气丝丝缕缕缠绕着他,对抗着侵入脏腑的阴寒余毒。
蓝溪和其他几个被救出的弟子,虽得到妥善救治,生命体征趋于平稳,但那份劫后余生的惊悸与力量枯竭的萎靡,清晰可见。
唯有江殊一人没有被送往别处安置。
江殊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独自一人立于池畔,玄元造化池氤氲的生机雾霭将其环绕,却难以彻底抚平他眼底的沉凝。
体表那层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骨锈诅咒纹路,在那断刀男最后留给他的东西的影响之下已淡去大半,不再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污秽光泽,只剩下皮肤下若隐若现的暗纹。
然而,烙印在神魂深处那点极致的阴冷幽暗,如同生根于真灵的毒刺,顽固地盘踞着,无声地提醒着他那污秽世界的源头是何等恐怖。
战九霄高大的身影缓缓落在江殊面前,如同定海神针矗立于风暴过后的残垣断壁。
暗金常服上沾染着几缕细微的空间裂痕残留的灰色气息,带着强行撕裂一个小世界胎膜的余威。
他那双蕴含着星空碎灭般力量的眼眸,此刻褪去了金戈杀伐的凌厉,沉淀着难以言喻的凝重与探究。
他并没有开口,只是目光如实质般扫过江殊全身,尤其是灵台深处那一缕虽然微弱却坚韧纯粹,焕发着蓬勃生机的玄奥律动。
良久,战九霄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穿透时光尘埃的沧桑感。
“你身上的,是造化法则。”
“有化生万物,孕养天地之能,号称枯荣有序,生死轮转,是一条完全不弱于你体内力之法则和太初法则的至强法则。”
江殊闻言,不由得浑身一震。
脑海中瞬间闪过那片污秽核心深处,被诅咒深埋却顽强搏动的造化种子。
闪过那断刀男子立于世界崩溃边缘,平静微笑间,指尖弹出万千星河般绚烂光晕的画面。
闪过空间之心共鸣下感受到的、那源自太古、饱经沧桑、蕴含创造本源的浩瀚气息。
万般念头交织贯通,最终汇聚成一种沉甸甸的、跨越了万古的悲怆与期许。
太上长老的化身如雾中青松,静默无声,他们的目光也穿透一切障碍,落在那枚悄然融入江殊本源核心的法则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