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侍卫长厉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抬少爷回府!记住——”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顿时泪流满面,“要哭得真切些!”
霎时间,一众侍卫个个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有人甚至以头抢地。侍卫长红着眼睛抱起谢霁飞的尸身,每一步都走得踉跄欲倒,仿佛悲痛欲绝。
马车绝尘而去时,檐角阴影处,阎克谨收起弓弩,转身消失在巷弄之中。
岳珑珈正轻手轻脚拨开后门门闩,打开门却见门外站着阎克谨,他手中拎着弓弩,正要叩门。
两人四目相对——
他瞥见她肩头的包袱。
她盯着他手中的凶器。
空气凝滞了一瞬。
随即,两人默契地侧身错开。衣袂相擦的刹那,阎克谨嘴角勾起冷笑——这碍眼的“芸生”终于要消失了。岳珑珈则暗自舒了口气,趁机闪出门外,可算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灵堂前纸灰飞舞。
阎克谨快步走到跪着的阎瑶身旁,低声道:“瑶妹,谢霁飞死了。”他一把拉起她,“将军府的人转眼就到,我们得立刻走。”
“什么?”阎瑶手中的纸钱引燃了她却没放手,火苗燎到了她的指尖她才惊觉,立马丢进火盆中又惊起一阵飞灰。
她抬头正要追问,目光却突然凝固在阎克谨半藏在袖间的弓弩之上。
“你。。。。。。”她声音发颤。
“为你,万死不惜。”阎克谨一把攥住她冰凉的手,“但现在,我们必须活着。”
可偏在此时后门突然被猛地撞开,岳珑珈踉跄跌入院中。她右袖已被利刃划破,手中包袱千疮百孔。方才巷战中,那装着铁喉丹的琉璃瓶也被摔碎,丹药也洒落一地来不及拾起。
“漕帮杀回来了!”
岳珑珈大吼一声。阎瑶闻言也大喊一句:“抄家伙!”只见她猛地扯下头上白花,孝衣大袖飞扬间,一柄细剑已如银蛇出洞。“锵——”铁鲸帮众齐齐亮出兵器,数十柄雪刃闪出寒光。
阎瑶那柄三尺细剑在她手中化作追命银针,所过之处血珠成串。
后院顿时杀声震天。漕帮众人从小门鱼贯涌入,却见铁鲸帮的帮众们个个眼露凶光——原来众人一早就防备着漕帮的人趁机来偷袭,兵器都藏在身上,隐于宽大的孝衣之下。
岳珑珈背靠照壁,三枚柳叶镖已夹在指间,她的柳叶镖不多了,不敢轻易出手。
她余光瞥见阎克谨不知何时爬上了屋檐,正用弓弩瞄准任何想要从后边靠近阎瑶的人,那张书生面孔此刻专注中带着满满的杀意。
岳珑珈又瞧见麻杆一杆长枪舞得虎虎生风,却终究不及那个刺破她包袱的漕帮头目狠辣。眼见那人一个刁钻的突刺直取麻杆太阳穴,她手腕一翻——
“嗖!”
柳叶镖破空而至,精准击偏剑锋。麻杆趁机一个鹞子翻身,长枪如龙,他大喊一声:“多谢兄弟!”话音未落,枪尖已与那仇敌又战作一团。
那个叫老六的只知道抱头鼠窜,后背猛地挨了一记狠刀,当即扑倒在地。岳珑珈原本想趁乱报仇,现在一想,算了吧,人各有命。
阎瑶的孝衣早已染成红裳,细剑所过之处如红梅绽雪。随着她一声清啸,铁鲸帮众结成刀阵,将漕帮残兵逼得节节败退。
雪亮刀光将最后几个漕帮子弟劈出门外,院中只剩下了自己人与满地尸体。
阎瑶她深吸一口气,清越的声音穿透整个院落:“诸位堂主随我护送爹爹灵柩前往城郊祖坟——”嘴角不自觉得抽动了一下,“与我娘合葬在一起。”
她转身环视满院弟兄,喉头微哽:“其余兄弟即刻收拾细软,若他日。。。”话音一顿,猛地抱拳,“若他日诸位还认我阎瑶,菱洲府上,必重竖铁鲸大旗!”
“铁鲸帮!铁鲸帮!”染血的刀剑齐齐高举,震得地上血泊泛起波纹。
热泪终究夺眶而出。阎瑶狠狠抹了把脸,抱拳过顶:“青山不改——”
“绿水长流!”众人轰然应和。岳珑珈再一次被阎瑶的魄力与领导力折服,可敬佩归敬佩,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溜之大吉,回禀师父才是正事。
待人群散去,阎克谨与五位堂主默默聚到棺椁旁。岳珑珈正欲溜走,忽听得一声:
“芸生!”阎瑶红着眼眶望来,“你过来呀。”
岳珑珈藏在袖中最后一枚柳叶镖“当啷”落地,她知道自己又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