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颅咕噜噜滚到凌仙台边缘,即便双眼紧闭满面脏污,也掩盖不住那强烈的厌恶与憎恨,宛如面具般牢牢粘在其上。
众修士倒吸一口凉气。
凌仙处刑百年都不一定得见,如今真真切切看了个痛快,却有说不上的恶心和隐隐的畏惧。
门派里有许多弟子都未曾出过山门,更遑论杀人见血,因而乍一受到斩首的冲击,个个忍不住想吐。唯有几个弟子沉默不语走上去,用布将尸首包裹起来带走。
修士死后一天尸体会自行消散汇入自然,而凡人的尸体只会随时间的推移逐渐腐烂。到底同门一场,他们不忍心瞧这尸骨被随意丢弃,让虫鱼鸟兽啃了去。
人群逐渐散开,沈秋拉着双手捂嘴的莫缘迅速退后。
“沈秋,我难受……”莫缘脸皱成包子。
“再忍忍。”沈秋步子倒得飞快。
已是见过生死的人了怎么这点场面还受不住?她暗自嘀咕,却依旧带他到一棵粗壮的树下,好让他吐出来时不被人看见。
但莫缘竟意外地颇好面子,着实接受不了路边吐秽物的粗鲁行径,沈秋看他痛苦地犹豫片刻,手臂轻轻绕开自己的手,紧紧捂着嘴挡住脸,拧过身拔腿狂奔。
“你要去哪儿?飞过去快些!”沈秋在后面追。
莫缘几乎抑制不住喉头翻涌的感觉,但还是“嗯嗯呜呜”地回应她。
沈秋根本听不懂,只得跟在他身后,两手捏诀准备好清洁术法。
“咚!”
转眼莫缘闯进了一排小木屋,在里头吐得眼泪直掉,动静大得仿佛有人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吓得他哇哇求饶。
沈秋想,刚吃过的饭应当是白吃了。
过了好一会儿茅房的门终于打开。莫缘脸色惨白、双腿绵软,踉跄而出想扶墙离去,冷不丁余光扫到在门口等着的沈秋,立时挺拔身躯钉在原地。
沈秋眼睁睁看着他的脸刷地通红,跟红苹果似的。
她不由失笑,从荷包里倒了杯茶递给他,打趣道:“吐完气色果真好了许多呢。”
莫缘脸更红了,恨不得手里的茶永远喝不完,这样就能一直把头埋着。
平日里他多是潇洒自信的模样,毫不在意他人目光,害臊二字从不曾在他身上出现过。因而沈秋格外稀奇他这羞愤欲死的样子,抿唇笑着左看右看,把莫缘打量得如芒在背。
那瞬间他理解了乌龟。
“你怎么跟过来了?”他呐呐道,飞快瞥一眼沈秋,不愿面对现实地抬起胳膊遮脸。
沈秋乐出声,“同门有难,我怎能不帮?”
“不,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还是让我自己离开吧。”
沈秋拍拍他肩膀,“我不会说出去的。”
莫缘欲哭无泪,“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他不想让你看到罢了。”旁边的茅厕门打开,十五师兄施施而出。
沈秋还在疑惑有什么不想让她看到的,莫缘已经拔高音量,热情似火地亲切问候,“这位同门,你也是不舒服来吐的吗?”
“……”十五师兄木着脸与他对视,“不,我来如厕的。”
中午休息的时间便这么过去,弟子们三三两两走在林间小道上,仍在讨论霍无言被处死之事。
“华元峰的人把那家伙埋哪儿了?别是埋在门派里了。”
“他们可不敢!要是想埋门派里,土还没盖上就会有人把坟掀了!”
“说是运到山下小镇火化了,买通了商人让他们把骨灰丢到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