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那女人真回到齐国,大王封她什么名份呢?大王和她是名义上的兄妹,她又是鲁国的元妃,到时候传扬出去,我齐国的名誉大概要和卫国一样臭了!"姬大人愤恨叹道。
"这莒氏所生二女,长女祸乱卫国宫闱,次女又要败我齐国国运。若她不是大王心之所爱又救了大王一命,老夫真想拼了这条老命,替齐国清除这个祸患。"公孙止咬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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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婉和齐国国君的艳闻,自从婉去年从齐国归来,被允发怒囚禁起来后,就在宫里私下传扬开来。
已经有大臣劝慰允,婉不只是鲁国的夫人,更是齐国的公主,和齐王关系密切。如此行为若惹怒了齐国,鲁国后面势必难以收场。
允对婉怨恨交加,伤了婉小产又心怀愧疚,眼下只想远离这提不起放不下的纷乱,正进退两难间,齐国来信邀请他去齐国商议纪国后续打算,也同时邀请婉和他一起回齐。去年鲁山暴雨,冲塌了婉的母亲莒氏的陵墓外道,如今重新修缮,特请婉回去主持祭陵仪式。
允拿着信沉思不语,大臣申繻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大王只需将夫人的囚禁解除,恢复名位待遇,再只身去齐国赔礼解释即可。
大王此行前去谈论的是国事,若带着夫人,女有室、男有家,恐怕酿出更多流言,有伤大王和夫人名誉。且若齐王真的对夫人虎视眈眈,大王带夫人去到齐国地盘,不是羊入虎口么?"
申繻的话不错,自己若带着婉去齐国,确是以身犯险,可是为什么心里面,他又隐隐地期盼这场会面?
自己若深爱婉,为何不能像诸儿一样为她放弃一切,反而处处利用她去平衡齐国和鲁国的关系?
既然他放不下、忘不掉又得不到,白日逃避,夜半梦扰,那不如让上天替他做出决定。他要当面问问这对男女,为何置国家、子女、夫妻情分不顾,甘愿被天下人笑话唾弃,也要去追逐这份不属于他们的缘分?
这二人的私情,从婉刚嫁入鲁国的杯弓蛇影,到这么多年后终于现出原形,就让这齐国之旅终结这段孽缘吧。
从早晨两个陌生的宫女进来为婉沐浴清洁、对镜梳妆,再到如今坐在马车里,一切都似置身梦中。婉已经不知多少日没有见过外面的太阳了,她忍不住掀开轿帘,探出头去,眯起眼仰望着天空,任凭阳光刺痛她的双眼。
四月的暖风吹进来,提醒着她时间的流转,她已经被关了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殿门紧锁,只有一个寺人每日一次通过大殿侧面的小窗把饭递到殿里,次次那饭菜都是凉透了的。
血凝结在衣服上,渐渐变成了暗黑色。身体从疼痛到麻木,到慢慢恢复知觉,她只能通过窗子里透进来的微光判断时辰。每顿饭她都认真吃下,她想活着出去,无论是允放她出去还是诸儿救她出去,余生她都不愿再生活在鲁宫。
回齐的途中允和婉分乘不同的马车。和婉共处一室,允如今已没有这样的勇气。车马走得飞快,不几日就到了齐鲁交界欢城。
临近黄昏,车子停了下来,御马官看路边草色清清,便解了缰绳让马儿享受这肥美大餐。侍女扶婉下车,一条大道蜿蜒至天边,映着西天斜阳,似曾相识的场景但婉记不清何时来过这里。
"侍儿,你可知这里是何处?"婉问道。
"此处是欢城,是齐鲁交界。今晚我们在这里歇息之后,明日就要踏入齐国国界。"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婉忙回首,两人四目相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一个月不见,婉更加消瘦了,她的脸色因久未见光而异常苍白,好似风一吹,人就要倒下。天气渐热,她穿着以前的杏色长裙,以前合体的衣衫,如今空落落地,越发衬得腰肢不盈一束,和之前的丰腴艳丽相比,似乎是另外一个人了。
而对面的允,夕阳正好照在他的脸上,两鬓有遮掩不住的灰白,双眼里有欲说还休的萧瑟寂寥。婉突然心有戚戚然,这些日子,大约他也是不好过的。
"我在想,明日离开了此地,大约以后你不会再回鲁国了吧。"允不再看婉,转头望着远处的风景。
"大王为何要带我去齐国?"婉不解地问道。
"我想去寻一个答案。"允说。"关于我们三人,究竟命运会有怎样的安排?"
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怪不得此地眼熟,多年前我从齐嫁入鲁国,便曾途经这里,那时我以为我不会再返回齐国。谁知今日,又和大王在此由鲁入齐,真是造化弄人。
这半生,我的命运从不在我的手里,如今我的命运全悬于大王手中,愿大王仁慈,放下你我的恩怨,余生我们一别两宽。"
允良久不说话,转头回到自己的车上去了。车轮滚滚,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