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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通往世界之外的缝隙（第2页）

“对。”杨石头点头，“我们不是英雄，只是接力者。每一双手接过这本书，就是在对过去说：**我听见了，所以我来了。**”

翌日清晨，三人决定北上幽州，那里仍有清祀司余党操控地方，禁绝善行记载，甚至设立“悔言台”，强迫百姓当众焚毁《仁行录》抄本，否则全家流放。但他们不再孤身前往，而是带着新版《遗名录》与一套简易五线谱歌本??那是杨石头昨夜亲手编写，将《护心曲》拆解为孩童也能学唱的节奏模块。

临行前，盲女忽然拉住杨石头的手：“你会来吗？”

他望向远方雪原，良久才道：“会。但不是现在。我还要走完剩下的路。”

送走三人后，杨石头独自登上承忆碑林最高处。风雪扑面，他展开一幅长卷，乃是近年各地寄来的“忆善图”拼合而成。图上以蓝线连接每一个发生善行的地点，最终形成一张横贯九州的巨大网络。而在江南某处，蓝点密集如星，竟隐隐勾勒出一把断裂琵琶的轮廓。

他凝视良久，忽然察觉胸口一阵灼热。

低头一看，掌心那道“断弦纹”竟开始渗出微光，如同熔化的银液顺着经脉游走全身。与此同时，耳边响起多重声音??有柳七娘的哼唱，有盲琴师的轮指，有孩童齐诵，也有无数陌生男女低声诉说自己的故事。这些声音交织成一股洪流，涌入识海。

忆境再度开启，但这一次，并非被动进入，而是**主动召唤**。

光影流转间，他看见一座从未见过的庭院。青瓦白墙，门前悬匾：“双护堂”。院中数十人席地而坐，正在誊抄书籍。中央一位老者拄杖而立，正是赵叔。但他年轻许多，须发乌黑，声音洪亮。

“今日课毕。”赵叔道，“记住，文字不怕删改，只怕无人再念；善行不怕隐瞒，只怕无人再信。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记，这个世界就不会彻底黑暗。”

画面一转，竟是长安皇宫深处。一名宫装女子跪于御前，手持竹简，朗声诵读：“臣妾所奏，非为私利，只为天下苍生能有一本不说谎的史书！”皇帝怒斥：“妇人干政！”下令将其打入冷宫。女子被拖走时仍高喊：“百年之后，自有公论！”

杨石头心头剧震??那女子眉眼熟悉至极，竟与柳七娘有七分相似！

再一转，他又见岭南山村，暴雨倾盆。一名少年冒雨背负病童奔走十里求医，力竭倒地。村民赶来相救，问他为何拼命，少年喘息道：“因为我八岁那年，也被人这样背过。”

那人，竟是他自己。

一幕幕过往在他眼前掠过，不分时间，不论空间，全都因“善”而相连。他终于明白，**这不是个人的回忆，而是集体意识的觉醒**。每个人心中那份“不忍”，一旦被唤醒，便会自动寻找同类，彼此共鸣，最终织成这张横跨千年的仁网。

他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并未移动，但四周雪地竟浮现出无数脚印??大小不一，方向各异，却都指向同一个终点：承忆碑林中央那块刻着“半个红薯”的石碑。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不是我在走这条路，是千万人的脚步托着我前行。”

就在此时，天空骤然裂开一道缝隙。

并非雷电，亦非云变，而是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轻轻掀开了帷幕一角。一道柔和金光洒落，照在那块石碑之上。刹那间，碑文浮现蓝焰，文字腾空而起，在空中重组为一篇全新篇章：

>**《继光志》**

>

>凡以心传心者，皆入此列。

>不论贵贱，不论功过，不论生死。

>汝之所行，自有回响；

>汝之所忆，永不断绝。

>今启新章，广纳万民之光。

>后之来者，续写不辍。

杨石头仰头望着这篇天降之文，忽然笑了。他转身取来毛笔与墨砚，蘸雪为水，研石成墨，在碑侧空白处添上第一行字：

>“杨石头，西北人。曾被人扶起，故愿扶他人。愿此生所行，不负初心。”

写罢，他放下笔，轻抚碑面，低声道：“柳七娘，赵叔，各位前辈……这一棒，我接住了。”

风止，雪停。

整片碑林忽然泛起幽蓝微光，如同万千萤火苏醒。远处传来钟声，一声接一声，遍及四方。据说当日，全国九十七座古寺铜钟无风自鸣，持续整整九响。更有边关将士称，夜巡时见长城砖缝中钻出荠菜嫩芽，迎风而歌。

数日后，太子亲临碑林，带来一道圣旨：**自即日起，每年冬月十九定为“启忆节”，全国休务一日，专用于讲述善行、传唱护心曲、登记遗名帖。官府不得干涉，违者以“阻断仁脉”论罪。**

消息传出，百姓奔走相告。有人焚香祭祖，有人携家带口前来刻名，更有偏远山区的村民徒步百里，只为在碑林外围插上一面写有亲人善行的布旗。

而杨石头，悄然离开了长安。

他依旧背着竹篓，牵着老驴，踏上新的旅途。这一回，他不再急于传播《仁行录》，而是开始收集那些尚未被记录的故事??牧羊人如何在暴雪中守护迷途旅人，渔妇怎样偷偷资助孤儿上学，狱卒私下放走蒙冤囚犯……他把这些写成短篇，题为《尘光集》，沿途赠予路人。

某日在淮河边，遇见一群流浪儿围火取暖。他坐下与他们分享干粮，听他们讲各自经历。其中一个满脸污垢的小女孩怯生生地说：“我……我偷过馒头，可我也救过一只快冻死的小猫……算好人吗？”

杨石头看着她，认真道：“你救它的那一刻，就是好人。”

女孩眼睛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