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半月之后,北极星旁那颗不起眼的小星,忽然亮度暴涨,竟在白昼也能肉眼可见。天文台测算其坐标,发现正对应归田原中心??也就是归心井所在位置。
那一夜,井口再次开启。
没有震动,没有嘶吼,只有一道柔和的白光静静垂落,如同邀请。
老人独自前来。
他看见井中不再是黑暗深渊,而是一片浩瀚星空,星海中央,漂浮着一座倒悬的田园:稻穗向上生长,河流逆流而上,农夫倒行于田埂,一切皆与现实相反。
一个身影站在倒田中央,背对着他,身穿旧式官服,头戴青铜面具。
“你终于来了。”那人开口,声音竟与当年战死的礼部尚书一模一样,“我等这一刻,等了两世。”
“你以为你能代表土地?”老人冷冷道。
“不。”对方缓缓转身,揭开面具,露出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竟是年轻版的他自己!眉宇间多了几分戾气,眼神深处燃烧着不甘与怨恨。“我就是你。是你当年放弃飞升、甘愿做一介农夫时,被割舍掉的‘执念之身’。”
老人瞳孔骤缩。
原来如此。
当年他本有机会位列仙班,却因目睹土地伤痕累累,毅然斩断仙缘,投身守田。那一剑不仅斩了机缘,更将他内心深处对力量、对认可、对超越凡俗的渴望,生生剥离,封印于地脉深处。
而这部分“我”,却被敌对势力寻获,喂以堕愿之力,培育成今日的“反守田人”。
“你说守护土地,可土地回报你什么?”那“他”冷笑,“百年孤独,亲人离散,世人愚昧!而我,却能让它臣服,让人类彻底摆脱泥土的束缚,进入永恒高效的秩序世界!这才是真正的进化!”
“你错了。”老人平静地说,“进化不是逃离起点,而是理解起点。你是我遗弃的部分,但正因我选择了放下,才真正完整。”
说罢,他举起铜印,迎着白光走去。
两人在星海中央交手,没有惊天动地的法术对决,只有最原始的较量??一把锄头对一把镰刀,一次翻土对一次收割,一场关于“何为耕耘”的哲学之战。
每一击,都在重塑宇宙法则。
三天三夜后,星光黯淡。
老人浑身浴血,铜印碎裂,但他的身影仍屹立不倒。对面的“他”渐渐模糊,最终化作一缕黑烟,被吸入归心井底。
井口缓缓闭合。
黎明时分,阿禾的虚影出现在井畔,手中捧着一枚新生的愿核,通体洁白,内部流转着七彩光晕。
“这是……心田之种?”老人问。
阿禾点头:“众生共耕之心,已凝为实体。从此以后,只要有人真心侍奉土地,哪怕千里之外,也能与此核共鸣,获得指引。”
老人含笑接过,将其埋入承愿树根下。
当夜,树冠绽放第八朵金花,花瓣飘落成字:
**根不断,火不熄,来者自有锄。**
春雷滚滚,万物复苏。
新的轮回,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