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使平夏?”
“可以啊。”
意料之外的,荀徽竟连犹豫都不曾,语气轻松地就好像是在商讨明日去哪里踏青采风一般。
“只是我还有个条件。”
文骛眉头一跳,语含恭敬地说道:
“先生有何需求,骛自当尽力。”
荀徽摆摆手,脸上带着自如的笑。
他背过身,身形如坠入凡间的仙官儿,遗世独立,不染纤尘。
“也不必尽力,只是……回京之后,还请将军善待珏娘。”
文骛一怔,似乎没想到那位性情倨傲疏狂的颍川后人、世人尊称的麒麟玉士有一天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荀徽笑笑,眼中却是化不开的幽郁。
“珏娘外刚内柔,性情比常人还要纯净执拗。汴京人心浑杂,自有我力所不及之处。如到那时,万望将军多加照拂。”
从前他自诩智谋无双,天下大事不过他指尖一粟。下山前,师父曾送他七字箴言,只是少年正意气。他顺耳听过,却从未上心。直到穷途末路、黔驴技穷,他才终于明白——
什么叫若揽明月,必乘方舆。
——
区别以往动辄百人的使节团,此次和谈荀徽身边仅带了一队人马便轻装上路了。
有谢流作伴,接下来的路程倒也不算漫长。为保荀徽安全,卫国特意将会谈地点定在了两国接壤之地黑水城。
戚称金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一见荀徽便迎了上去。
“早就听闻颍川后人荀先生的大名,今日可终于得见了。”
荀徽身有洁癖,谢流便抢先一步握住戚称金的手。戚称金也自是人精,朗声一笑收回了手。
今日的城主府甚是冷清,来往仅有些婆子婢女,三五官员成群结队,纷纷夹道行礼。荀徽淡然一笑,一直关注着他的戚称金立马开口,审慎地问道:
“先生可有什么不对?”
荀徽面容如玉,气息如春风般和沐。
“一路行来我观城中百姓安居乐业,府上秩序井然,可见城主经营得当,政务练达。”
“得先生青眼,称金愧不敢当。”
戚称金整了整领襟,嘴角刚要咧开。
“只是……”
荀徽眸光灼亮,手已指向前方。
“眼力心境仍需精炼宽广。”
戚称金顺势看去,只见不远处的驿馆人声嘈杂。壮汉们臂膀发亮,挥汗如雨,正一袋一袋从马车上卸着货。在此之后,还有几名赤脚游贩,坐在地上蒙着头在旁等着。
“这……”
戚称金眯起双眼,他没明白荀徽话中的意思……
心境眼力……?!
荀徽也不多言,只原地站定看着那群商贩,戚称金几次想要发声,但又不知如何开口。他隐约察觉到荀徽这是在考较自己,于是愈发仔细端详起来。
这队商旅也算是他这儿的大户了,每每都携着十几车货,排查起来十分费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