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他的玄剑宗外门执事,是个面相沉稳的中年人,看过拜帖后,脸上露出深深的惋惜和一丝尴尬。
“陈主簿…您来晚了。”执事的声音低沉,“周子陵师兄…已于七日前陨落了。”
“什么?!”陈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陨落?怎么可能!子陵他…他修为精湛,正值盛年!”
执事叹了口气,语气沉重:“此事…唉,宗门上下无不痛心。周师兄与…与李沧师兄,为了争夺‘云梦泽’秘境的唯一资格,在论剑峰上起了争执。两人都是性情刚烈,修为又高,言语不合竟动起手来,最后…最后竟同归于尽!”
陈默如遭五雷轰顶,耳朵里嗡嗡作响。。。一股巨大的悲恸攥紧了陈默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那个清冷卓然、在他最低谷时给予真诚鼓励的身影,就这样没了?
死于。。。和同门争夺秘境资格?
还是和李沧?
执事后面的话仿佛隔着一层水幕传来:“…事发突然,掌门震怒…已发讣告…两人遗体皆已收殓,按门规,横死弟子需尽快火化安葬,周师兄的骨灰…已送入剑冢安奉…”
那个龙门宴上锋芒毕露、压了周子陵一头的魁首?
巨大的悲伤之后,是更强烈的、冰锥般的疑窦!
周子陵为人清冷,但绝非冲动好斗之辈!
李沧虽傲气,却也是磊落之人。
两人作为同届最耀眼的天才,宗门未来的栋梁,前途无量!
区区一个“云梦泽”秘境的资格,固然珍贵,但怎至于让这两位心高气傲却又理智的天才,拼到同归于尽的地步?!
这太不合理!太荒谬了!
就在这疑云密布、心神剧震的瞬间,几天前在“听雨轩”酒楼里听到的那个名字,如同鬼魅般再次浮现在陈默脑海——赵铁山!
同样是龙门宴的天才,第三名,也死了!
时间如此接近!
死因是…“练功岔气”?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陈默的脊椎急速攀升,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一个模糊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龙门宴…天才…接连死亡…这背后,难道隐藏着什么?
他猛地抬头,望向玄剑宗那云雾缭绕、气势恢宏的山门深处,眼神中充满了悲痛、震惊,以及一丝决绝的探求欲。
他要去剑冢!
他要去看看周子陵最后留下的痕迹!
玄剑宗剑冢,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坟茔,而是一处肃穆幽深的山谷。
谷中插满了历代玄剑宗弟子遗留的断剑残兵,风雨侵蚀,锈迹斑斑,沉默地诉说着过往的峥嵘与寂灭。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泥土混合的独特气息,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苍凉。
冰冷的雨水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落下,打湿了他的衣襟,寒意透骨,却远不及他心中的冰冷。
风声呜咽着穿过谷中林立的断剑残兵,发出鬼哭般的低吟,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冷湿气,仿佛亡魂的叹息缠绕不去。
在一位执事弟子沉默的引领下,陈默步履沉重地踏入这片埋骨之地。
周子陵的骨灰坛,被安置在一处新辟的石龛中,位置不算显赫,却也干净整洁。
坛前,静静摆放着两样遗物:一柄从中断折、剑身犹带暗红血渍的长剑——那是周子陵的佩剑“寒溪”;还有一套折叠整齐、同样沾染着大片深褐色干涸血迹的玄剑宗内门弟子白袍。
看到那熟悉的剑,那染血的衣袍,陈默强压的悲痛再也抑制不住,眼眶瞬间通红。
他踉跄一步,扑跪在石龛前,手指颤抖着,轻轻抚过冰冷的骨灰坛壁,喉头哽咽,却发不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