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后,红灯高挂,帷幕徐徐展开,青衿身着青衣,满头点翠首饰几乎压垮了她的腰肢,台上梅树下,她一举一动似女儿、更似鬼魅,漂亮得有些虚伪。
花牧站在柜台之后,遥遥远远得一见,终于明白何为惊动三州的名伶。
只叹息上次那场,终究是被她的从天而降给毁了。
青衿唱着:“偶然间心似缱,在梅树边。……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一番苦楚酸涩,台下看客们皆是屏息凝神,不敢耳语。
他们眼里,那一袭青装的曼妙女子,眼中蕴泪,声音颤抖,明显是中气不足,却刚刚好诠释杜丽娘此刻的姿容。
女儿至情难言,若鬼若仙离魂。
又一会儿,她两眼、两耳、口鼻皆缓缓淌下了血滴,水袖垂落,音至曲终,血色点缀其上,好似红梅掉落,恰好应景。
于是,随着杜丽娘魂魄的旋转,帷幕逐渐垂落。众人反应过后,齐刷刷地响起赞扬的掌声。
“这种设计真是头一遭见!”
“还得是青衿姑娘,换了旁人哪能如此领略。”
……
青衿值得,亦只有青衿值得。
“所以,一直以来青衿和子规都是同一个人吗?”花牧半个身子倚靠着柜台,轻声问道。
“是。”
荆楚换好了衣裳,若是疏忽他摇着的折扇破了个洞,的确与之前云淡风轻的样子别无二致。
渡归云显然有其他在意的细节,“你用天界的神芝仙草□□。”
“是啊。”荆楚不以为意。
“你知道触犯天条有何种后果。”
“呵。”他扇子一合,嗤笑道:“只有你这种被圈养出来的神仙才会在意天条。”
渡归云凝眉,花牧却是睨过去一眼,感叹:“奇怪奇怪真奇怪。”
果不其然荆楚看了过来,静待下文。
“子规模样本也不差,何须套在面具下表演?若说她有苦难言,你拿天界的神芝仙草只为让她如愿以偿,那之前又为何对子规见死不救?好,你说你们不是同伴,不在意她的死活,可方才在后院你却单刀赴会,甚至明知不可为也毫不退缩,姑娘我实在不懂,你这男人嘴里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看客们稀稀拉拉地散去,台下逐渐变得空阔,零星剩下几位侍候的仆从丫鬟,正捧着赏赐乐得张牙舞爪,笑说全是托了青衿的福。
小樱桃手中也摞起一叠厚厚的赏钱,很多位都是归处茶馆的常客,他们认识小樱桃,更愿意给这位平日像小大人一般撑起茶馆门楣的丫头多一点赏赐。
对他们不足轻重,对丫鬟却添足了面子。
灯笼烛火高高悬挂,红绸在风中吹动。小樱桃站在风中,却没心情高兴,她看向不远处柜台后,看似波澜不惊,实则眼神里风起云涌的三人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按平日,茶馆若赚了这么多钱,小樱桃应该和花牧一起庆祝这桩好事,并且还要在花牧算不清账的时候嘲弄一番,可她现在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时过境迁,青衿回来了。
她叛徒的身份也要被揭露了。
花牧模样认真,不着痕迹地流露出一记狡黠的眼神,好像心中已有定数,静待瓮中捉鳖。
荆楚努力遏制着想敲下她脑袋的动作,垂眸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