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禾见他神情凝滞,便知周倩娘没有骗她。
她说的都是真的,裴容知情,却始终瞒着她。
真是心思深沉的好夫君!
裴容撑着身子坐起,闭眼抚了抚眉心,才又抬头去看她:“是谁告诉你的,周氏同你说的?”
江晏禾扯开唇角,凉声一笑:“不是周氏过来哭着求我善待她的孩子,你还打算瞒我到几时?等你为她麟儿上了族谱,再告诉我多了一个孩儿?”
说到最后,只剩胸口起伏,江晏禾深吸一口气,缓着急乱的呼吸,好容易才平复心情,却有酸涩蔓延至心头。
不想在他面前露怯,她快速转过身子,对着轻纱幔帐,拼命去散眼底的水雾。
裴容心头微乱,一边想着妻子与弟弟不为人知的旧情,一边思量着该如何向她解释周氏之事,一边又觉得……妻子为了周氏与他这般动怒,恰恰说明她在意他……
思绪交织,如同交缠不清的丝线,纷杂地缠绕在心间,勒得他思绪停滞不前。
他急于先哄好愠怒的妻子。
“我本打算过两日就告诉你。孩子的事,我没有想要瞒你。”
听到他的回答,江晏禾心底的石头沉了又沉,她回过头,冷眼瞥着他的脸色,讥讽道:“是告知我,却不是同我商量,所以你早在心里做了决定,是吗?”
裴容看见她眼底凉薄之色,心似被什么东西敲打了一下。
他尽量用最轻缓温柔地语调跟她解释:“我已答应为你将她送走,这件事,是我对不起她,她唯一的心愿是希望孩子记在主母名下,阿禾,不论怎样,这个孩子都与你我的骨肉不同,你不用担心——”
“现在就已经怪到我头上了是吗?”江晏禾厉声打断他的声音,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怪我提出恶毒的想法逼走你的妾室,怪我让你对不起她,怪我让你还不了她的恩情,所以我就该让出我的利益,替你们养孩子?”
江晏禾连声质问让裴容喉咙涩滞,他怔了一怔,有些惊诧地看着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忽然变成如此不可收场的模样。
他皱了皱眉,辩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你自己亲口说的,为什么又不认?”
夜色深沉,窗外鸟雀惊落树梢,几声啼鸣消散天际。
屋头月色黯淡,只有床边点着一盏快要熄灭的灯,安静的内室更显出人声语调争执时的激烈。
门外,守夜的瑶环不知何时醒来的,此时正举着灯,笃笃敲门:“夫人,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江晏禾看了裴容一眼,将怒气压了又压。
“无事,退下吧。”她声音清冷,瑶环在门口站了一会,确信听不到什么声音后,举灯走远了。
江晏禾不想半夜吵架弄得人尽皆知,也无兴致同他掰扯,紧了紧衣襟,翻身就要躺下。
裴容却抓住了她的手。
“所以,你不肯答应吗?”
裴容双眸沉如夜色,定定地看着她,柔情散去后只剩陌生的冷漠。
江晏禾甩开他的手,却被他再次拽住,仍维持那个表情动作不改,像是一定要得到她的答案。
就像个阴魂不散的鬼魂一样,死死地缠着她。
肌肤磨着腕骨疼,疼得她又难过又恼恨,冷声质问回去:“我为什么要答应?那是我的孩子吗?”
“可那是我的孩子,而你是我的妻子。”
江晏禾气笑了:“想来,是我嫁你嫁错了。”
如此严重的字眼,裴容倏地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