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现在自己严厉了半天,这人除了脸红以外,竟然还能认真听自己说。
老实讲,唐砚青觉得挺逗的。
聪明人自己见过不少,可聪明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骄傲。
就算知道明知做的不对,面上迫于级别与资历的压制,心里也是不服气的。
但像柳烬这样把聪明和愚钝同时都挂在脸上的,却是少之又少,几乎就没有,她的这种表情好像是在说——我知道我聪明,我也知道我做的不好。
直白一点,好坏她都认。
柳烬察觉到唐砚青在看自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那双眼睛突然随和起来,其实这人的眼睛长得挺好看的,眼角像开过一样,眼尾微微上挑,柳烬听老唐说过,长这样眼睛的人,智商都很高。
有那么一个瞬间,柳烬以为唐砚青认出自己了,虽然距离她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场关于心脏预防与急救的讲座隔了七年,但两人的样貌都没什么变化,而且那时候她们也是说过话,总不可能连一点点印象都没有吧?
的确是一点点印象都没有了,唐砚青刚回来的时候才二十五,现在她都三十三了。
而且像那样类似的讲座又参加了太多,关于心肺复苏的演示更是做到她都麻木的程度,别说柳烬她没印象,就连她去过医科大讲座的事,她都没印象了。
所以当柳烬用满怀期待的目光看向唐砚青时,唐砚青只觉得莫名其妙,刚还一副卑微要命的模样,转脸就敢直勾勾地盯自己看了?
“你眼睛不舒服?”
“没。”
“那我脸上有东西?”
柳烬猛地一怔,立马低头收回目光。
呆头呆脑。
唐砚青默默叹声气,有点累了。
她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道——
“你的简历很不错,跟着导师做过一些项目,拿过一些奖,论文也写的很好,其实以你目前的情况来说,有没有可能做科研比临床要更适合呢?”
“我学医不是为了做科研。”
“瞧不上科研?”
柳烬愣住,唐砚青眉梢微挑,丝毫不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任何问题——
“还是讲你是为赚钱?你可千万别有这个想法,医生的工资没你想得那么高,我做一台手术的提成也才不过八百。”
没等柳烬回答,唐砚青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唐砚青扫了眼,摁掉。
再响,再摁掉。
来回三四次之后,唐砚青终于不耐烦地接起——
“你闹够了没有。”
“那个……”她抱着衣服,衣领堆在脸上,只露出来半张脸,“你……”
正要往外走的人停了一下,气鼓鼓道:“怎么啦?”
唐砚青动了动嘴角,最后也只能憋出来一句:“……还生气吗?”
柳烬被气笑了,呵呵道:“你搞搞清楚,是你生气还是我生气?”
“你说我蠢。”今天是柳烬去仁华报道的第一天,天不亮她就起了。
这会儿正在早点铺子,一碗热气腾腾的喷香小米粥,两个金黄酥脆的诱人焦圈,怎么吃都吃不腻。
吃过早饭,柳烬赶上了第一班地铁,却没能占到一个座位。
轰隆隆的地铁在隧道中飞速穿行,大家互相拥挤的站着,据说在京北平均通勤时间是五十分钟,但从这里上车到市区最起码都要九十分钟。
都说现在的年轻人喜欢躺平,柳烬不晓得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数据,反正在她眼中、在这列极速奔驰的一节节地铁车厢中,没有一个年轻人在躺平,大家一半脸上带着睡眼惺忪的疲惫,一半脸上带着迎接生活的美好期待。
这么早,这么勤劳,这么辛苦,又这么满怀真诚。
柳烬绷了绷站的有些发酸的小腿,莫名生出一股自豪激动,从今往后,这份勤劳和辛苦里,也有自己的一份真诚和期待了。
“不蠢吗?你……”柳烬扭过脸来,恰看到女人这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半干不干,以致于这人的脸都被这趟过湿发的风冻得发白,看起来可怜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