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又又是先天性听障,而且是神经受损导致的感觉神经性耳聋,他父母在世时,就带他看过很多医生,后来江又又到了他们家,林文宜和宗向兴又轮流在得空的时候带他问过更多的医生,结局都是治不了。
宗越还记得林文宜翻那些病例都翻到恨不得自己当医生,甚至问过医生一句
“但我看不是没有感觉神经性耳聋治好的病例”
然后他们就得到了更绝望的一句话:“…不是说这个病不能治,而是要看人。能治好的患者,程度都没有他那么重,他的神经元受损很严重,只是影响到了听力,没有影响到别的,就已经是很幸运的了。”
也就是这么一句话后,林文宜也终于从执念中走出来了一点,不再执着非要治好江又又,让江又又也跟着奔波了。
那会儿宗越不太懂事,就在私底下悄悄问过江又又一句
“小又,你想治好耳朵吗?”
宗越到现在还记得,江又又仰起头看他时,那双大眼睛漂亮又清澈,澄净到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宝石。
当时宗越的手语学得还不够好,所以江又又在本子上给他写:“能好就好,不能就不能,好有好的活法,不好有不好的活法。”
他那个时候也小,没法清晰地传达自己的意思,好在宗越也是小孩子,所以能够懂。
而那个时候最喜欢看电视剧和动画片的宗越就拍拍胸脯,大哥似的说着中二的台词:“你放心,以后的日子只要我宗越有一口饭吃,就不会饿到你!”
他说完,又想起江又又听不见,忙写了下来递给江又又。
江又又就弯弯眼,笑得分外灿烂。
而现在,没了小孩子的那些懵懂,宗越也彻底明白了,他父母当年为什么那么执着地求医,试图能找到一点路子,甚至不求治好,只要能有一点起色,他们都想要求来。
因为此时此刻,他也是这样的心情。
宗越紧紧地抱着江又又,忽然很懊恼自己没有学医的天赋。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他知道江又又肯定还是在意的,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再表露出来什么的话,对于江又又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宗越低下头,埋在江又又的怀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
只有在江又又面前,他才会感到这么无力。
而江又又埋靠在宗越怀中,这几天因为高考,心里又惦念着事,所以他也没怎么睡好。
现在“安静”下来,江又又感受着宗越温暖的怀抱,他虽然听不见,但他可以感觉到宗越的胸腔在震动。
他哥的心跳从小到大就这么有力,每次被他抱着时,江又又总是有一种自己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的错觉。
这也是为什么,林文宜每次说宗越老往他身上挂不好时,他会跟林文宜说没有关系。
因为是真的没有关系。
他喜欢宗越的怀抱。
江又又没有参与进他们的对话中,但能通过宗越配合的手语大概猜到他们说了什么,故而笑得有点坐不住,撑着桌面,嗓子里也发出了一点音节。
宗越很喜欢听江又又的声音。
他觉得江又又的声音很好听,可无奈江又又平时不会出声,只有很着急的时候,才会无措地发出几个音节,平时都是安安静静的。
因为他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所以他无法判断自己的声音是大是小,有没有吵到人,也无法判断自己是不是发出了“怪声”。
事实上,江又又嗓子里发出的音节的确和又常人不太一样,可宗越从不觉得是怪声。
他第一次听见江又又咿咿呀呀的时候,就感到神奇。
那时候的他,就在想江又又好像电视里的那种精灵。
不会人语,说着精灵间才能听懂的话。
故而宗越在捕捉到江又又的声音时,就下意识地偏过头看向了江又又,走了一瞬的神,还是对上了江又又的笑眼,才面前定了定心神,问他:“你晚上想吃什么?”
江又又缓了缓,想了下:“想吃海鲜杂烩。”
这几天林文宜怕他们吃凉性食物会闹肚子,所以特意叮嘱他们别吃。
其实江又又也没有说特别钟爱海鲜,但特别被禁止了一宗后,就感觉很想吃。
宗越点点头,林文宜也看见了,不需要宗越转述:“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