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破妄曲》,也不是任何已知乐章。这是全新的旋律,低沉如大地呼吸,悠远如星河低语。每一个音符都带着温度,像是母亲哄睡时的哼唱,又像恋人离别前的最后一吻。
《**归心引**》。
随着第一声箫响,归墟台百里之内,所有情莲同时绽放,花瓣纷飞如雨。那些由信纸折成的莲花纷纷解体,化作万千信笺,乘风而起,如雁群般飞向四方。
这不是传递,是召唤。
每一封飞出的信,都是一个名字,一段记忆,一次未曾说出口的告白。它们穿越山川河流,越过城墙关隘,甚至穿透守序司布下的“律网”,精准落入每一个思念者的手中。
东海渔港,一位老渔夫正准备出海,忽然发现船头放着一封信。他颤抖着打开,里面夹着一枚干枯的桃花瓣??那是他亡妻最爱簪在鬓边的花。
>**“阿沅,今天风不大,我带你去看海。”**
老人泪流满面,跪倒在甲板上,对着大海一遍遍喊着妻子的名字。就在那一刻,他体内沉寂多年的情脉骤然复苏,胸口浮现出一点金光,迅速蔓延至全身。
西漠绿洲,一名少女正为父亲擦拭墓碑,忽然一阵风送来一封信。她展开一看,竟是十年前失踪的弟弟笔迹:
>**“阿姐,我不是不要你,我只是迷路了……但我一直记得回家的路。”**
她嚎啕大哭,扑在墓碑上不停磕头。忽然,沙地中钻出一株嫩芽,转眼长成桃树,花开满枝。树根之下,一具小小骸骨缓缓浮现,手中紧握一块刻着“归”字的木牌。
“弟弟……”少女抱住尸骨,泣不成声。情核自她心头升起,却不向北飞,反而融入血脉,化作一股暖流,贯通四肢百骸。
这一幕幕,发生在九州各地。
有人收到亡子临终前未能说完的话,有人听见久别爱人藏在风里的呢喃,有人终于等到了那一句迟来五十年的“对不起”。
每一次阅读,都是一次唤醒;每一次流泪,都是一次重生。
而当千万人同时动情,天地为之变色。
第一百三十二朵情莲,在归墟台上空凌空盛开。这一次,它的形态竟是一座倒悬的城池,城中万家灯火,每一盏灯都代表着一个正在书写回信的人。花心浮现一行字:
>**“万信齐发,百魂共鸣。”**
许怀安放下断箫,声音沙哑却坚定:“他们抽走我们的记忆,我们就写回来;他们封锁我们的声音,我们就喊得更大声。从今往后,每一封回信,都是一道战书。”
苏昭接过话头,玉手一扬,断箫断裂处竟浮现出点点星光,缓缓弥合。她轻声道:“那就让《破妄曲》重奏于世,让每一个字,都成为刺穿律网的利刃。”
玄渊天君大笑三声,拔剑指天:“我愿为笔锋护航!凡阻此信之路者,斩!”
昆仑老人闭目颔首,手中拐杖轻轻一顿,整座归墟台开始下沉三尺,取而代之的是一方巨大石盘,上面刻满古老符文??那是上古时期“情契盟约”的完整版,唯有以真情实感注入,方可激活。
“以我残命,续千年誓约。”老人喃喃道,“今日,九州共签一信,署名:**人间**。”
消息如风,瞬间传遍天下。
有人提笔,在墙上写下对故人的思念;有人用刀刻下爱人的名字;有盲童口述,请村中先生代笔一封给天堂的母亲。寺庙钟声响起,僧侣们不再诵经,而是齐声朗读一封封普通百姓的家书;书院学子撕毁《守序律条》,改写《情志录》副本,沿街分发。
甚至连那些曾被律使抽走情核的人,也开始挣扎着爬起,用最后的力气写下遗言般的信件:
>“娘,儿不孝,但儿从未忘记您煮的那碗面。”
>“师兄,我喜欢你,从十六岁那年你替我挡下那一剑时就开始了。”
>“老师,您的课,我一直记得。”
这些信没有署名,也没有地址,可它们全都飞了起来,汇成一条浩瀚银河,横贯夜空,直扑守序司!
北境,十二铜鼎剧烈震颤,首次出现裂痕。王座上的黑袍人猛然睁眼,冷喝一声:“结‘律天阵’,焚信止乱!”
刹那间,乌云凝聚成巨口,喷吐出黑色烈焰,试图拦截空中信河。然而,当第一封信被烧毁时,奇迹发生了??灰烬并未消散,反而化作一只纸鹤,继续前行。第二封、第三封……无论焚烧多少,总有新的信从灰烬中重生,前赴后继,永不退缩。
“不可能!”黑袍人低吼,“情岂能逆律而行?!”
“你错了。”许怀安的声音穿越千里,清晰回荡在守序司大殿之上,“情从来不在律之下,它早在律诞生之前,就刻进了人类的骨血。”
他站在归墟台顶端,手中“心砚”笔再次蘸满心血,在虚空中写下最后一句话:
>**“此信无始无终,唯愿天下有情人,终能相见。”**
这一笔落下,第一百三十三朵情莲轰然绽放。它不再局限于地面,而是升入九霄,化作一轮粉色圆月,悬照九州。月光所及之处,所有信纸皆泛起柔光,文字如活物般游走,自动补全缺失的称呼、落款、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