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整整五十三个故事,在那个下午一一浮现。有的细节早已模糊,有的伤痛至今未愈,但每一句陈述都像一把凿子,一点一点敲碎那堵名为“正常”的高墙。
发布会结束时,已是黄昏。
沈安然独自走上礼堂二楼阳台,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城市灯火。戚樾走上来,递给她一杯热茶。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她忽然开口,“这套机制之所以能运行这么久,不是因为它有多强大,而是因为它让我们自己怀疑自己。它让我们觉得愤怒是歇斯底里,坚持是偏执,清醒是病态。它教会女人的第一课,就是学会否定自己的感知。”
戚樾望着她侧脸,低声说:“所以你现在做的,不只是揭露真相,是在恢复一种能力??让女人重新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她笑了笑,眼中映着晚霞:“姐姐说过,真正的自由,不是没人拦你,而是当你转身时,发现自己身后已经站着很多人。”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是国际刑警组织中国联络处的专线。
“沈女士,我们刚刚接到瑞士日内瓦方面的通报。”对方语气严肃,“您提交的‘精神暴力致死特别法庭’联署材料已被联合国人权理事会受理,将于三个月后召开专题听证会。您被邀请作为首位证人出席,并现场展示‘清漪数据库’的核心证据链。”
沈安然握紧手机,心跳如鼓。
她知道,这意味着这场斗争正式进入了全球视野。也将意味着,敌人会更加疯狂。
但她不怕。
当晚,她写下一篇新的文章,标题是《致未来的审判》:
>“你们可以销毁证据,可以污名化我们,可以用权力碾压个体。
>但你们无法阻止时间。
>十五年前,我姐姐写下这些文字时,以为只有我能看见。
>今天,我把它们交给历史。
>总有一天,当孩子们在学校学到这段往事时,老师不会再说是‘个别家庭矛盾’,而是明确告诉他们:
>这是一场以爱为名的战争,一群女人用生命换来了后来者的清醒。
>而我,只是替她们按下发送键的人。”
文章末尾,她附上了清漪论文的最后一段:
>“我不期待救赎,也不祈求原谅。
>我只希望,在某个遥远的未来,有一个女孩读到我的故事时,能坦然地说:
>‘那样的时代,再也回不去了。’”
钟楼再次敲响八点。
归途园的大门又一次缓缓开启。这一次,走进来的是一位年轻的女检察官,手里拿着一份加盖红章的立案通知书。她径直走向沈安然,郑重递交:
“关于傅承坤遗产管理委员会涉嫌滥用职权、伪造医学文书、组织系统性精神压迫一案,市检已正式立案侦查。首阶段调查对象包括周临川、原朝梧学校校长张某、市心理卫生中心李某等共计十一人。”
沈安然接过文件,指尖微颤。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纸文书,而是一个信号??那个曾经坚不可摧的体系,终于出现了裂缝。
夜风吹起窗帘,月光洒在名字墙上,“沈清漪”三个字熠熠生辉,仿佛终于得到了迟来的安息。
而在千里之外的边境小城,一位刚逃出封闭疗养院的女孩正蜷缩在安全屋的角落。她手里紧紧攥着一页打印纸,上面是“清漪数据库”中她母亲的名字。护士轻声问她:“害怕吗?”
她摇摇头,眼里闪着倔强的光:
“不怕。因为我现在知道了??我不是遗传了她的‘病’,我是继承了她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