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襄在地衣上坐下没有多久,易氏便领着纪喻去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玩,广康伯则是坐近了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问道:“父亲可是有事?”
广康伯看了一眼纪襄身后站着的碧梧,碧梧识趣地退下了。
他这才开口,压低声音问道:“这婢女的月银,是怎么。。。。。。的?”
广康伯到底没好意思问的太清楚,语焉不详带过了。
纪襄答道:“是我给她的。”
她想了想,补上一句:“我也没有家里的月例。”
这件事广康伯倒是不知道,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父女两沉默片刻,广康伯又问:“你最近这些时日,怎么没有和萧县主一道出门游玩,闷在家里做些什么呢?”
纪襄回答:“在整理祖父的文稿。”
广康伯“哦”了一声。纪襄说话特别早,三岁时就能诵读流利,识文断字。老广康伯仕途上无甚建树,在文坛上却小有名气,见孙女如此早慧,亲自用心教导她读书明理。
他在纪襄七岁时去世,是交代了要把自己遗留的书画文章都给纪襄的。
这些遗物,广康伯都检查过,里面并没有夹带金银之物,他也就一直给女儿留着,没有再动过。
例行的关心过后,广康伯斟酌着开了口:“阿襄,家里的境况你是知道的。你弟弟上学需要花的银钱不少,你这里,能不能帮衬一些呢?”
倏然间,纪襄脑中嗡嗡作响。
她的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糊住了,发不出一点声响。
幼年时的记忆,一点点在脑中浮现了上来。她在长秋殿里,太后并不曾给过她月例银钱。她便在第一次回家时,向父亲要些银钱。
广康伯却皱着眉头,问她在宫里有什么是需要她花银子的?
是啊,在宫里,吃穿不愁,太后还会赏赐衣裳首饰。可这些东西,变卖不了。可除此之外,她也有想要的别的事物。至少,手头有些碎银,也有一份安心在。
但在广康伯眼里,有吃有穿就足够了。
如今,却为了弟弟来向她要银钱。
她这份没钱的窘迫持续了一年。她偶然知道了几个宫女阿姐在偷偷做绣活,托人出宫去卖。她也就跟着一道,赚些零用银子。后来,大约是同样年纪小小的章序看出了她实际上的贫穷,塞给了她几张银票和一袋碎银。
似乎是怕她碍于面子不收,章序还写了一张欠条,让她五十年内还上就行。
再后来,她胆子也大了,除了绣活,一些没有宫廷徽标的首饰她也托人变卖过。
银钱,她自然存了一小笔。但这是她用来傍身用的,她不可能给别人。
纪襄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广康伯已经从她苍白的脸色猜到了答案。
她往旁瞥了一眼,易氏半蹲在树下,看到她的目光后慌乱地转了过去。
显然,易氏一直都在注意着他们。
纪襄没有哭。
她轻声道:“父亲如果一顿饭都不肯容我,我便求求太后让我回宫吧。”
“你这是何意?用太后的名号威胁我?”广康伯挪动了一下腿,不悦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