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上的厮杀声隐约传来,李进忠枯坐在案前,指尖摩挲着那枚刻着“九千岁”的玉牌。
往日里眼中的阴鸷与倨傲早已散尽,只剩下一片死水般的灰败。他知道,败局已定。
缓缓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向厂卫深狱。廊道里弥漫着浓重的潮湿气息,混杂着铁锈与血腥,黏?得像化不开的脓痰。
石壁上的火把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拉得颀长又扭曲,却连半个人影都照不到。
往日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缇骑与厂卫,竟一个也看不见了。
“呵……。……”李进忠低低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自嘲。他走过之处,哪个人不是点头哈腰,一口一个“九千岁”喊得比亲爹还亲?
可如今树还没完全倒,这群猢狲倒先散了个干净。那些曾捧着他、敬着他,恨不得贴在他脚边舔鞋的人,此刻怕是躲在哪个角落里,连听到他的名字都要捂住耳朵吧?
他继续往前走,靴子踩在积着污水的石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在这死寂的深狱里格外刺耳。
终于来到尽头那扇沉重的石门,他抬手按在门上,灵力催动间,石门“嘎吱”作响着缓缓开启。
密室里比外面更暗,只有石壁缝隙透进一丝微光,照亮了中央那个静坐的身影。
云志长老盘膝而坐,背脊挺得笔直,双目紧闭,仿佛早已入定,对石门开启的动静毫无反应。
周身气息平稳得像一潭千年古井,与这阴森的密室格格不入。
李进忠站在门口,望着那道身影,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渐渐熄灭。
“啪”的一声脆响,李进忠将一枚令牌扔在云志长老面前的石地上。
令牌落地的刹那,表面突然亮起一道柔和的白光,光晕中隐有星芒流转。
那是星云阁弟子令牌独有的感应,只有同样的令牌靠近,才会触发这样的异动。
云志长老眼帘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深邃如夜空,在微光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涟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望着地上的令牌,心中已然明了:是王晨来了。那孩子,终究是做到了。
一丝难以言喻的欣慰悄然漫过心底,可脸上依旧平静无波。
“哈哈哈哈……………”李进忠突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笑声在狭小的密室里回荡,却透着一股竭尽的颓败。
“真是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把你关在这不见天日的深牢里,到头来,还是赢不了你。。。。。。老师,你的手段,真是高啊!”
他笑得弯下了腰,咳嗽几声,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浓浓的不甘
“这局棋,从一开始就是星云阁布下的吧?可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你被囚在此地,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云志长老始终望着那枚令牌,指尖在膝上轻轻点动,像是在感受着什么,对李进忠的质问与癫狂置若罔闻。
密室里只剩下李进忠粗重的喘息,与令牌上那道微光静静闪烁,形成一种诡异的对峙。
许久,云志长老才缓缓收回目光,落在李进忠身上,依旧一言不发。
李进忠当初布局夺权时,云志长老便已看透局势。星云阁看似根基深厚,却在对方环环相扣的算计中毫无胜算。
他亲手培养出的弟子,手段之狠、心机之深,他比谁都清楚。
天下势力被李进忠玩弄于股掌,彼此制衡,动弹不得,连星云阁也被死死钉在局中,难以挣脱。
放眼天下,云志长老心中清楚,唯一能与李进忠抗衡的,唯有自己另一位弟子王晨。
可惜王晨尚显稚嫩,羽翼未丰,还担不起倾覆乾坤的重任。
所以他选择入狱。这无异于一场惊天豪赌,他将自己化作砧板上的鱼肉,置于李进忠眼皮之下,以此断绝王晨的退路,逼他在绝境中破茧成蝶。
只有亲眼目睹恩师被囚、亲身体验权力倾轧的残酷,那孩子才能褪去青涩,真正明白“责任”二字的重量。
云志长老笃定,唯有王晨,才有可能彻底掀翻李进忠的宦官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