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衫长得很高,身段极好,发髻上水钻头面在灯下耀眼夺目,扮相英柔皆备。只见他一挥胳膊,彩绸便浪花似得翻了出去。明明是那么长的绸子,在他手里却跟身体的一部分似的。
江寄川拿着手机的手滞在空中,一时看的入了迷。
直到第二场演完,姜遇坐到身边,江寄川还没有回过神来。
“好看吗?”姜遇看着他问了一句,瞧江寄川那个出神的样子,应该是能听懂一些的。
江寄川点了点头,那花衫就好似戏中人一样,叫人挑不出一点儿不是。
他没想到戏曲社团里有这么专业的人。人在专心做喜爱的事时,像是自带了光芒,虽然他是个门外汉,但是也能看到台上人唱戏时的用情用力。
“那是咱们会长,也是几年前的社长。”
“前社长?”
“对,对了,忘记问你了,我演的好吗?”姜遇问他。
“好。”
“好什么,我问你我演的什么?”姜遇又问他。
“杨四郎?”
江寄川记得刚才台上有个戴旗头的旦角,应该是外邦公主。他听的戏不多,印象里的外邦公主只能想到《四郎探母》里的铁镜公主。
“什么杨四郎,我唱的《大登殿》,演的是薛平贵!”姜遇虽然嘴上埋汰他,但是心里一点儿不意外。他们会长唱的戏,任谁听了都得入迷。
想当年他们社团里的人才更多,只可惜好些人沉不住气,都转业了,也就他们会长子承父业,还在继续钻研。
见江寄川不说话,姜遇又说:“我们跟你说的大神就是他,你跟我来。”
他说着,把江寄川拉去了化妆间。
灯光下,正在摘头面的人,一抬眼就从镜子里看见了进门的两人。
“怎么毛毛躁躁的。”那人说罢,回过头来。
灯火下的眸子很亮,眼角眉稍被吊着,妩媚中不失沉稳。
“你好,我是戏曲社团之前的社长,尚寒声。”尚寒声说着站了起来,一米八几的人算是挺大个头的花衫,但身量好,并不让人觉得壮。
“我该叫会长,还是社长?”江寄川看了姜遇一眼。
“之前是社长,现在是临城戏曲协会的会长。”姜遇说完,又走到尚寒声身侧,对他道,“这就是我给你找的人,模样怎么样?”
尚含声闻言,一双含情的眼眸打量着眼前的人,半晌后,才对姜遇道:“扮上瞧瞧?”
“好勒!”姜遇说完把将江寄川拉到了化妆镜前,亲自给他上妆。
江寄川以为姜遇要给他扮老生,没想到扮的是旦角。
不多时,镜子里出现了个穿着绿色斗篷的美人儿。上挑的眼尾透着风流妩媚,眉宇之间却能看见几分倔强。
江寄川都没想到自己扮上是这样。
“你瞧,像不像?”姜遇把江寄川的脸转过来。
尚寒声看着江寄川有一瞬间的恍惚,回过神来后,点头道:“像,有那么几分我当年的样子。”
也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尚寒声眉宇间透出些许寒意。
站在眼前的会长扮相好,一颦一笑都像在唱戏,江寄川不知不觉盯着尚寒声的脸看了许久。
他记得小时候,过年唱大戏,父亲也会登台唱几句,不过唱的不是京剧,是豫剧,腔比这个粗很多。
完整的戏他不记得多少,只记得戏台上你方唱罢我登场,有挂不完的帅,斩不完的陈世美。
姜遇回头看着江寄川,评价道:“我瞧着也像,你啊天生就该演绿珠,现在为时不晚。”
“绿珠?”江寄川对这个典故有印象,但是对这段戏并不熟悉。只记得有个出名的场景,是绿珠从宁死不屈,跳楼而亡。
尚寒声道:“我父亲最出名的就是这出戏,可惜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唱不了。”
“那您呢?”子承父业,按理这出戏尚寒声也该会。
“我……”尚寒声看着他,一双含着光的眼眸冷了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