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诛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冰冷刺骨,带着浓烈的冷意。
“李家主,你给了我好大的惊喜。”李明诛的身体跟着飞鸿晃动着,黑沉的眼中,平静幽潭底下酝酿着风雨,她轻轻道,“吩咐下去,准备我的婚宴,下月初七,在婚宴之前,任何人都不要来颂悲阁找我,也不准越过我或者背着我联系程策,懂吗?”
她拉着马缰绳不紧不慢的走到李渠和祭司面前,怀中的人因为近距离而身体僵硬,李明诛一句话没说,只是默默抱紧了他,太衍的剑鞘是祭司找了最好的玄铁和最上乘的铁匠锻造而成,此刻,它被用来几乎是侮辱性的拍在李渠的脸上。
她的话如同石子一样投入平静湖水中,立刻掀起惊涛骇浪,原本还能保持平静的几人瞬间崩塌。
“……婚宴?”宋舟砚是第一个忍不住,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的疑惑,而后他看到李明诛冰冷的眼神看向他,那种对视一瞬间的刺骨寒冷,叫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宋舟砚勉强弯了弯唇角,苍白的脸浮现出勉强的笑,他抿着唇停了很久才接着道,“我等必定竭尽全力为主上筹划,请主上放心。”
李明诛没理会他,怀中的程策因为不想面对这几人,脑袋一直低着,李明诛的角度只能看到少年帝王白皙纤瘦的后脖颈。
她轻轻拽了拽马缰绳,飞鸿会意,低低嘶鸣一声就抬腿越过这几人回去。
苍梧七星和辛仍亦是如此,没人理会站在霜雪中的尊贵的几位家主和祭司,他们目不斜视的从旁边离开,马蹄踏在厚厚的雪地中,回环往复,原本干净的雪被踩成污色。
等他们彻底离开,隆冬的寒风刮在脸上,刺骨又寒冷,祭司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好半晌他才嗫嚅着嘴唇道,“她……她这么喜欢程策吗……”
婚宴,大婚,她要跟程策举行婚宴,要跟所有人说,程策是她的伴侣,是她的心上人,可是程策只是个外来人,只是个漂亮的废物,他在苍梧如浮萍,没有任何根基,就这样靠着勾搭李明诛短暂的停靠着。
宋舟砚的笑容被风吹得僵硬,他慢慢拉下嘴角,伸出葱白指尖揉了揉脸颊才慢吞吞的接话。
“就说过你们出的馊主意不靠谱。”他的眼底泛着冷意,轻蔑的哼了声,“背着我们二次结契,就算现在她失忆了,无论如何,就算是为了二次结契,她也会把他找回来的。”
在李明诛离开苍梧的时候,李家女师李渡从重伤中幽幽转醒,一醒过来情绪就异常激动,从她口中,李渠几人得知,李明诛在那几日祭典的时候,跟程策二次结契了。
二次结契对于李明诛来说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天知道宋舟砚几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么震惊,震惊过后就是后怕。
他们以为在外因为残月和运奴而命不久矣的李明诛,其实孱弱病苦的最大原因,是因为结契。
换了浑身大半的血,只是为了程策。
画眉来信,红莲教内斗严重,死伤无数,辛仍等人到的时候,整个红莲教只有地牢中的人和孟昭没有死。
李明诛说,是孟昭挑动的内乱,李渠没有怀疑,因为从一开始,他跟孟昭就已经商量好的。
可是最让李渠意外的是,孟昭是李明诛亲手杀死的。
他隐约也摸清了李明诛的性格,自然也知道,如果她对程策没有感情,就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杀了程策的,毕竟失忆之后,她不记得程策,但自身与陌生人之间若有若无的羁绊成了束缚,她会想办法斩断。
但她留着程策,却杀了孟昭。
李渠想,孟昭委实不算个彻头彻尾的好人或坏人,他们都怀着为李明诛好的念头伤害李明诛,不过孟昭那时候拥有过李明诛。
她会跟李明诛说这些年的苦痛以博求李明诛的隐秘而稀少的怜悯吗?
李渠黑沉的眼眸动了动。
看来说了也没用,李明诛这样冷血的人,再也没有当年一眼定终身的莽撞了,她现在,被所有人拥护着,再也不用因为谁的单纯的绝对选择而动心。
“既然二次结契了,就准备婚宴吧。”李渠垂着眼淡淡道,“对于孟昭的事情,所有人依旧保持缄默,我会想办法跟程策谈谈的。”
他不大了解程策,但在凤池的时候,在颂悲阁的时候,程策的话确实让他有些不高兴。
他心里只有李明诛,不顾大局,只愿意拘泥于情爱,为了李明诛,竟然能那样死皮赖脸。
宋舟砚等手中的暖炉将脸烤的温热后才重新扬起浅淡的笑容,轻轻道,“自然要准备婚宴,现在苍梧的大雪都停了,什么不能证明?李家主,早劝诫过你不要乱掺和小年轻的事情,你非不听。”
李明诛见过火凤,得到神迹传承后,她的情感就跟苍梧的天气挂上钩,因为这次的失忆,又因为这次程策的回来,李明诛的心也跟着融化了坚冰。
宋舟砚乐呵呵的看了看天,满意道,“看这好天气都多久没出现了,说不定等她下个月大婚,苍梧的雪都消融的差不多了,那时候,可怜的我也不要再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了。”
他身体弱,因为李明诛冰封的心而更加小心翼翼,每日被这冰天雪地烦恼的不像话。
在李渠阴冷的眼神下,宋舟砚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而后从四面八方吹来的寒风迅速从他的腰身旁略过,冻的宋舟砚立刻裹紧鹤氅瑟瑟发抖。
“我看主上的样子,像是不会善罢甘休。”顾崖苦着小脸开口,“我们几人联合瞒着她,还设计把程策公子留在外面,万一程公子跟主上说了这件事……”
顾崖的话拉回了心思迥异的众人。
李明诛会杀了他们的。
“我会找机会跟他说说。”李渠有些头疼的按了按眉心,沉沉道,“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