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过去把门带上,免得有谁过来打扰他们,然后又提个椅子坐到花溪旁边。下午第一节不是段嘉瑞的课,等吃完了还能腻歪一会儿睡个午觉。
花溪等着段嘉瑞挑鱼刺,有些不好意思:“我这样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有啥麻烦的?”段嘉瑞用筷子夹一块送到他唇边,“张嘴。之前没谈的时候不也这么过的么,咱们两个去河边捞鱼,烤完撒把盐就直接吃了。”
花溪忍不住笑了:“你还凶我呢。”
“我要是知道你和我不一样,肯定连大点声说话都不敢,我夹着尾巴做人。”段嘉瑞拆好了放在盘子里,推给花溪。
当时年纪和段康旭差不多,也就是十三四。
段嘉瑞嫌弃段老太做的伙食太差,又赶上花溪从人家家看病回来,利用白天跟保姆孙阿姨学的烤鱼小技巧。毅然决定在这个世界里给自己改善伙食,他到那都不能苦了自己这张嘴,也有打算给花溪露一手的开屏心理。
平日里花溪没有玩伴,就一个段嘉瑞能说上话还不欺负他,问了时间就决定跟他走了。
夏日暑气正浓,蝉鸣阵阵。
大雨过后就在改变了山势,在半山腰截断了一截溪流,一段时间后就成了个不深地小水潭。段嘉瑞早看过情形了,里面的鱼不算少,小的也有巴掌那么大。
段嘉瑞没啥讲究的,主打一个入乡随俗,穿个底裤就往水里跳。他直接把上衣当抄子去兜,捞上了就往岸上扔。
同时还嫌弃花溪不脱衣服,连搭把手都不愿意。
三两句顺嘴的刻薄话就把人给说哭了,拎起小药箱就要下山走……天地良心,段嘉瑞那会真不知道花溪是个双性,要是知道他肯定哄着在旁边看就行了。
他想不通花溪为啥一言不发就离开了,朋友之间可能就又那么几句嘴贱的时刻,但不至于那么矫情吧,说都不能说了。
那会儿段嘉瑞刚开始长个,就和花溪身高差不多了,小跑几步就挡在人前头。还特稀奇地他有啥好哭的,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说两句至于么。
“不是,你哭啥啊,我又没说错。”
花溪还跟他犟:“你看错了,我没哭。”
“眼睛都红了,还说没有。”段嘉瑞真没想到他会哭,觉着莫名的可怜,“我说着玩呢……诶你别走,你又找不到回去的路,出了事怎么办。”
“和你没关系。”花溪去挣他的手,“我怎么样都和你们这些人没关系。”
男生的力气肯定比双性大些,更何况花溪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被段嘉瑞拽着回池边待着了。还威胁花溪敢走就把他也拽河里去,半强制地把小瞎子给留下了。
水面清涟阵阵,游鱼摇曳。
山里的风很清,带着时令的花香。
段嘉瑞起初还用余光去偷看花溪,不明白这种无关痛痒的话为什么能把人弄哭,但既然哭了就哄一哄好了。毕竟同龄小孩在背后奚落花溪的时候,花溪都没哭,甚至还劝段嘉瑞大度一点别计较。
怎么轮到自己就计较了。
他捞起来最后一尾鱼扔到岸上,水面再次平静,倒映出他的样子。这个时候他已经是少年身形了,在班里同学里算少有的帅气,也有情窦初开的小姑娘给他往抽屉里放情书了。
但他还是觉着花溪好看,看着顺眼舒服,硬要描述地话就是望见一眼就戒骄戒躁了,视线里就剩下乐意看他一个人。
他人缘还算不错的,而且花溪作为这个世界他最好的朋友,不该对他小心眼记仇啊。
“……内啥,我不是故意的,我烤鱼你吃么。”段嘉瑞正是好面的年纪,不大愿意低头认错。
花溪摇了摇头:“没事,我也反应太大了。”
段嘉瑞就喜欢这种好说好聊的,前两天跟他妈看电视剧,一个要解释另一个就捂着耳朵说我不听。他说话难听是有错,但不至于把人气得掉金豆豆啊,肯定是另有隐情。
他就这么直白地问了。
花溪惊诧地睁开眼,面前有些热,能猜出是段嘉瑞靠过来了。接着就被用手背揩了下眼角,听到处于变声期的柔哑:“我的好哥哥,你肯定不会随随便便和我生气的,我那么好,你难道不喜欢我了么?”
段嘉瑞小时候就是个能屈能伸的,撒娇好话都信手拈来。
花溪莫名的脸颊发烫,垂下眼睫强装镇定,刚眨了眨眼皮就滑落两行泪。
有时候人就这样,遇到莫大的委屈也能装着屁事儿没有,说说笑笑看起来很正常。可唯独经不住有人关心,这一问就把苦心经营的平和击溃了,所有的不顺心都想找对方倾诉……
段嘉瑞一怔,尴尬道:“真不喜欢我啊?”
“你胡说什么呢。”花溪拨开他的手,抹了把脸笑了下,“想起来一些事,心里不舒服,哭一哭就好了。”
“什么事,我能帮你么?”
花溪没想到段嘉瑞那么热心,摇了摇头,清楚不该给不相关的人添麻烦。他半真半假道:“……我想我父母了。”
这一点段嘉瑞还真能感同身受,针对这个话题他能聊上一天一夜。在家里是好好的大少爷,结果一睡觉就成了穷山沟里过苦日子的二小子,他们家一夜返贫都苦不到这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