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指向远处一段灰白色的新堤:“那是什么材料?”
“回大人,是石灰混土,经冬压实,坚固异常。”
萧云萝走近细看,伸手一抹,粉末簌簌落下。她冷笑:“这是劣质石灰掺沙,遇水即溃!你们拿百姓性命开玩笑?”
她猛地转身,厉声下令:“传我令,即刻召集全城工匠、河工、老渔夫,组成‘民间勘验团’,随我逐段查验堤防!凡隐瞒险情、虚报工程者,无论官阶,一律革职查办,移送刑部!另调邻州精算师十人,三日内完成审计!”
李崇文脸色铁青,还想争辩,却被黄龙带人架开。
当晚,萧云萝宿于河畔草棚。夜雨骤至,檐下滴水如注。她披衣而坐,翻阅账册,忽然发现一处异常:一笔三千两的“防汛专项拨款”,竟流向一家名为“永昌商号”的店铺,而该商号注册地在京城,老板名叫周世禄??正是前内阁副相周崇礼之侄!
她瞳孔一缩,立刻提笔记录,又命亲卫连夜快马传书回京,请楚凌彻查此商号往来账目。
次日清晨,风雨未歇。她率众登堤,亲自持铁钎探查地基。行至中段,铁钎插入土中仅三寸便碰硬物。她蹲下扒开泥层,赫然发现??一段朽木横陈地下,显然是用来充填堤基的“偷工”手段!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百年工程’?”她怒极反笑,将朽木高举过头,“看看!这就是你们给黄河两岸百万百姓的‘保障’?一根烂木头,就想挡住滔天洪水?”
围观百姓越来越多,许多人开始哭泣。一位老河工跪地痛呼:“大人!我们年年交税,年年听说修堤!可每年汛期一到,房子就被冲走!孩子就被卷走!我们不信官府了……我们只信您!”
萧云萝将朽木掷于泥中,朗声道:“今日起,蒲坂堤防由民治委员会接管!所有账目公开张贴,每笔支出百姓可查;工匠按工计酬,杜绝包工头克扣;材料采买三方见证,杜绝贪墨!若有谁敢阻挠,我萧云萝就在堤上搭棚住三个月,直到修好为止!”
百姓齐声欢呼,有人高喊:“萧大人做我们的父母官吧!”
她摇头:“我不是你们的父母官,我是你们的同路人。治水靠的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不肯低头的人。”
七日后,审计结果出炉:近三年蒲坂堤防工程虚报经费达一万六千两,实际工程质量合格率不足四成。涉案官员十七人,其中三人系兵部侍郎门生,早已暗通款曲,长期收受贿赂。
萧云萝将名单与证据封存,直呈御前。同时发布《黄河治理新政十条》,核心内容包括:
一、设立“河工监察使”,由急赈司直派,常驻沿岸;
二、推行“以工代赈”,招募流民修堤,每日发粮发钱;
三、建立“汛情预警制”,每十里设?望台,暴雨即鸣锣;
四、鼓励民间举报贪腐,经查实者赏银五十两;
五、凡因堤溃致灾者,主官追责终身,子孙不得入仕。
政令一出,震动朝野。有清流赞其“利在千秋”,也有权贵骂她“动摇国本”。某夜,一封匿名信送至驿馆:
>“萧氏女,汝虽得君宠,然孤身犯险,终难久立。
>蒲坂非尔久留之地,速退则生,再进一步,则尸骨无存。”
她看罢一笑,将信投入烛火:“我六岁那年,躺在娘亲尸身旁,听着老鼠啃噬棺木的声音时,就已经不怕死了。”
火光映照她的脸,坚毅如铁。
与此同时,西北传来捷报:陈烈将军率军击溃草原小股侵扰,俘获敌酋,缴获大批兵器,其中竟有刻着“东海匠造”字样的铁弩??显然来自海外势力。
楚凌在宫中震怒,召集群臣议事。有主和派建议:“不如遣使通好,许以贸易,换取边境安宁。”
兵部尚书却怒斥:“此乃养虎为患!彼国既已资助叛军,又暗通草原诸部,分明图谋中原已久!”
争论不休之际,萧云萝的奏章抵达:
>“外患之根,在内腐。
>今周崇礼虽倒,其党羽仍在;程元安虽死,其同谋未清。
>海外之使,必已收买朝中数人,否则岂敢如此猖狂?
>臣请陛下允我扩大肃贪巡察范围,由地方延及中枢,由经济案涉外交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