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更无法面对的,对陈最那份复杂难言、甚至带着一丝痛惜的心疼。
这才是最深的崩溃。
她不仅失去了任务,失去了升职的希望,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似乎……对那个她鄙夷唾弃的人,产生了连她自己都厌恶的情感波动。
这让她觉得自己无比失败,无比可笑。
孟婆静静地听着她混乱的倾诉,她伸出手,用掌心轻轻覆盖在纪温醒冰凉的手背上。
“傻丫头……”孟婆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你追求的,从来都不是六案功曹司那个位子。”
纪温醒茫然地看着她。
“你追求的,是心安。”
“你害怕失去,害怕伤害,所以想躲进一个看似安稳的壳里。你以为躲进去,就能避开痛苦,就能忘记阿阮的遗憾,就能……不再为任何人动心,不再承受失去的痛。”
孟婆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拂去纪温醒眼角的泪:
“可是醒醒,这世间的路,没有一条是真正安稳的。六案功曹司看似清闲,难道就没有纷争,没有离别了吗?你躲得开鬼魂的怨念,躲得开同僚的倾轧,可你躲得开自己的心吗?”
她看着纪温醒眼中那份对陈最不自知的痛,缓缓道:
“陈最,他是个混蛋,他做的事不可原谅。你的愤怒和失望,理所应当。你做得对。但是……”
孟婆顿了顿,
“你心里的那份‘痛’,不是因为任务失败了,也不是因为他辜负了你的‘投资’。是因为你在他身上,看到了和你一样的‘破碎’和‘挣扎’。你帮他,护他,甚至,不知不觉中,你在他身上,看到了那个同样害怕被抛弃、渴望被安稳接纳的自己。你对他,并非毫无感觉,只是这份感觉,有责任、同情、物伤其类的怜惜,还有……一丝连你自己都没看清的、不该有的悸动。”
纪温醒浑身一震,孟婆的话,捅开了她心底最不愿面对的那扇门!
“你觉得他脏,觉得他卑劣,可你离开时,心口的痛骗不了人。那不是对任务的痛惜,是对一个……你曾试图‘拯救’,最终却发现他自甘堕落。”
孟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醒醒,承认这份痛,承认这份复杂,并不可耻。这只能证明,你纪温醒,从来就不是你伪装出的那个冷冰冰的拘鬼使。你的手虽然是凉的,但你的心,是热的,是软的。你会痛,是因为你在乎过。”
“至于阿阮……”孟婆的声音带着抚慰的力量,“那不是你的‘霉运’,那是意外,是命运的无常。阿阮的选择,是她对你的情谊。背负着这份情谊活下去,带着她的善意去看这个世界,而不是把自己永远囚禁在自责的牢笼里,才是对她最好的告慰。”
孟婆拿起桌上那半碗残酒,倒在地上:
“这杯,敬阿阮。也敬……那个曾经勇敢无畏、愿意相信他人的纪温醒。”
她重新倒了一碗清水,推到纪温醒面前:
“醒醒,路还长。任务失败了可以重来,功绩点没了可以再攒。但心若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喝点水,醒醒酒。然后问问你自己,除了躲进六案功曹司那个‘壳’里,你纪温醒,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是继续当一个封闭内心的‘牛马’,还是……试着重新找回那个会痛、会笑、敢在乎、也敢放手的、真实的自己?”
纪温醒呆呆地看着眼前那碗水,又抬头看着孟婆的眼睛。
孟婆的话语让她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清明。
那些被她刻意压抑的、对陈最不自知的复杂情感,那些深藏的恐惧和渴望,在这一刻被孟婆
清晰地指了出来,让她无所遁形。
她颤抖着手,捧起了那碗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