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杏心跳如鼓,提着裙摆在宫道上疾行。
藕荷色的衣裙在月色下流淌着微光,她不敢停下,只觉那风中残留的浓香如影随形,万一与闻栖鹤身上的香气结合,他会在众目睽睽下颜面尽失,担忧几乎要堵塞她的呼吸。
‘阿鹤……阿鹤在哪?!’她脑中飞速运转。
闻栖鹤说过他会迟些到场,此刻多半还在前往琼华阁的路上,她必须赶在玉枝的人之前找到他!
宫道两侧的灯笼光影幢幢,将她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拐过一道月洞门,迎面撞见几个步履匆匆的宫女太监。
他们乍见一个盛装女子独自疾奔,都愣了一下,但看清是常伴陛下左右的李姑娘后,又都低下头匆匆避让,无人敢上前阻拦。
皇帝和太子殿下对她异常爱护的态度,已让这宫里的下人有了足够的眼色。
李红杏顾不得许多,凭着记忆,朝着寝殿方向奔去,然而刚穿过一片竹林掩映的小径,前方不远处一座偏殿让她脚步猛地一顿。
这时候,本不应有偏殿亮起灯火,她心尖猛一缩,直觉里头有异。
悄悄跑过去,发现殿门虚掩着,透出里面昏暗的烛光,下一刻一股更浓郁的异香丝丝缕缕地从门缝中溢出,与玉枝披风上的味道同源!
她心头警铃大作,几乎是本能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推开。
殿内不甚明亮,但李红杏还是看到地上赫然躺着一个身着薄纱的曼妙女子,衣着清凉得近乎失礼,浑身似乎被香味染透。
而闻栖鹤正背对着门口,单手撑在殿中的红漆柱子上,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极力克制神志恍惚带来的涨痛。
他微微颤抖,汗水浸透了鬓角,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左侧小腿外侧一道深长的伤口,鲜血汩汩而出,染红了他今日与李红杏极其相配的衣袍,他却仿佛毫无所觉。
‘他受伤了!’李红杏的心瞬间揪紧。
看着他手中正缓慢滴血的烛台,那伤口分明是他自己划伤。
不及李红杏细想,殿内的闻栖鹤似乎察觉到了门口的人影晃动,他猛地转过身,那双素来沉静温柔的凤眸此刻布满了血丝,眼神狂乱而迷离,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几缕黏在通红的眼尾,更添几分邪肆阴鸷,他根本没看清来人是谁,只当是又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妄图沾染他的女人,喉间溢出一声嗤,动作快如闪电,瞬间就将刚刚靠近的李红杏狠狠扑倒在地!
“呃!”李红杏的后背重重撞上冰冷坚硬的地砖,痛得她闷哼一声。
闻栖鹤沉重的身躯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他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烫的惊人。
一只手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本能地扼向她的咽喉!
生死关头,李红杏用尽全身力气偏过头,将自己颈窝最贴近他鼻翼的地方送了过去,急促地低唤:“阿鹤!是我!”
扼住咽喉的手骤然顿住。
闻栖鹤狂乱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凝滞,他低下头,鼻翼翕动,深深地嗅着她颈间熟悉的玫瑰香。
“杏……娘?”他咬着牙,充满了不确定。
“是我!阿鹤,是我!”李红杏清晰地感受到他紧绷的身体在认出她气息的刹那,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骤然软了下来。
那骇人的攻击性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虚脱的依赖。
他沉重的头颅无力地埋进她的颈窝,滚烫的额头贴着她微凉的肌肤,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呜咽。
“疼、好热……”他无意识地呢喃着,灼热的呼吸喷在李红杏的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李红杏想到他受伤的小腿还在流血,染红了她的裙摆,心如刀绞。
用力支撑着他沉重的身体,艰难地坐起身,迅速撕下自己裙摆内衬,动作麻利却有些粗鲁地紧紧扎在他小腿的伤口上方止血。
“阿鹤,撑着点,我们得离开这里!”她试图扶起他,却发现闻栖鹤的身体异常沉重,意识似乎又开始模糊。
他原本紧扣着她手腕的手,此刻竟开始无意识地在她腰间、手臂上游移,掌心滚烫得吓人。呼吸越发急促,眼神涣散,长睫颤抖着,似乎连维持清醒都极为困难,口中只剩下含糊不清的呓语。
“阿鹤别睡!看着我!”李红杏焦急地捧住他的脸,强迫他涣散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脸上。
看到他这副因药性而意乱情迷、濒临昏迷的模样,再结合地上那个昏迷的清凉女子,但凡此事先于她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脑中瞬间清明。
强烈的危机感让李红杏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费力地将闻栖鹤一条手臂绕过肩膀,撑起他:“阿鹤,我们走!必须离开!”
离开时她扫了一眼地上依旧毫无声息的女子,并非玉枝……现下由不得她再多想,此地一刻也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