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朝臣们都在文宣殿外按例等待。
陆愠一袭绯色官袍,黑色长靴刚踏上廊阶,便有同僚凑上来抱拳恭喜。
他不由得一怔。
“恭喜啊,陆大人,什么时候办喜宴可得叫我们啊!”
“能入陆大人的眼,想来这陆家宗妇该是何等美貌,该带出来给我们瞧瞧呀?”
就连他的顶头上司大理寺卿陈旭也挤了挤眉毛:“什么时候的事,竟藏得这么深,英雄救美都来了。”
陆愠扶额。
从前不知道他们这么八卦。
他无奈道:“喜酒的时候一定喊上各位。”
还有八卦者想打听昨日落水的细节,便听见周公公尖细的声音:“圣人驾到!”
众臣都纷纷侧目站定,按顺序进殿。
时值四月,顺文帝挂心水患之事,先问了工部城郊修坝的进展,工部尚书陆方昌将昨夜新画的工图递给宫人后讲解了一番,最后又提起了银钱的事儿。
他自掏腰包已快半月,俸禄还未发,已经有些捉襟见肘。
户部侍郎照例又是哭天抹泪的哭穷,胡说了一通,反正就是没钱。
顺文帝皱眉,没再说什么,只是那拢起的眉心让堂下的大臣们人心惶惶,纷纷琢磨自己的羽毛是否纯洁。
这时,赵御史突然出列参奏:“陛下,臣奏刑部侍郎宁夜滥用职权,私自送医入刑部大狱,徇私枉法,其心不轨!”
这话一出,帝王刚刚的沉默都被大伙忽视了过去。
满长安无人不知他宁夜是帝王心腹,为官向来无私高洁,这些年来凡是送进刑部的银子皆会分文不差地扔回来,犹如一块无坚不摧的铁板,谁也撬不动,怎会突然行贿了呢?
顺文帝眯起眼,示意赵御史继续说。
赵御史不敢隐瞒,便将昨夜他恰好去刑部帮太府监递案卷,又如何识破乔装进去的大夫,看见那人去大狱给驸马爷李堔治病的事儿一五一十的都说出来了。
这一番下来,朝中大臣忍不住发笑。
在座的都是修炼成人精的,昨日是千灯宴,赵御史这所谓的“恰好”便有那么几分意思了。
只是不知是何人让刚直不阿的宁大人破了戒。
不待顺文帝开口,宁夜出列躬身道:“臣有罪,昨夜臣确实送了一个大夫给驸马治病。”
顺文帝不紧不慢地敲了敲御案,声音严肃道:“朕姑念你是初犯,杖责三十,这几日便不用来上朝了。”
宁夜不卑不亢道:“臣领旨。”
下朝后,周公公将陆愠留了下来。
御书房内,顺文帝看着满桌案牍,那张严肃硬朗的脸也不免疲惫了几分,他轻声道:“祁玉。”
陆愠心一凛,顿时上前一步。
顺文帝揉了揉眉心,语气有些阴霾:“刚刚朝上你也听见了,这几年朕拨给户部的银子没有千万也有几百万,单说上月赈灾的四百万两,这才不到一月户部又哭穷,如今工部仅仅修建一个东渠就需要陆方昌自掏腰包——”
陆愠顺势道:“陛下怀疑这笔银钱的去向。”
顺文帝皱眉,点了点桌案,“你看看这些密函。”
陆愠接过,一目十行的看下去,越看眉头蹙的越深。大内的密探在扬州查到了有人私设铁场,可函中寥寥几句,再往后的密函便再没提及此事,显然那些探子已被人控制。
“朕已命户部替你拟了商籍文书,十日后你替朕暗访扬州。”
陆愠:“臣遵旨。”
顺文帝见他答应的痛快,心口上的重石也算稍微落了几分,不由得调侃道:“此番暗访,不影响你的婚期吧?”
陆愠扶额:“赐婚的圣旨已下,臣不急。”
——
沈葶月被接回陆府时,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
元荷疑惑:“姑娘怎么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