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城心头又被扯了一遭。
李知渠失踪前小半年,许城和他处于绝交状态。
那年夏天,许城和李知渠狠狠吵了一架,他应该说了很过分、很伤人、很恶毒的话。他去誉城读书后,拉黑了李知渠的一切联系方式。
四个月后,李知渠生日那天,用肖文慧的手机给许城发过三条短信:
「想起两年前过生日,你来我家吃饭,送了我一个笔筒。我现在还在用。」
「小城,是哥没保护好你们,对不起。」
「小城,哥保证,一定给你找到姜皙。李知渠。」
许城看一眼就删了。
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是李知渠最后一次和他联系。一个月后,他失踪了。而夏天那场吵架,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和对话。
九年多过去,许城已不太记得姜家倒后的那个夏天他是怎么过的,回忆像一大团迷雾。甚至和李知渠吵架的场景,他也只记得只言片语。一切都很模糊。好像那个夏天被抹掉了。
与姜皙在一起的那年时光,与她发生的许多事,也不太清晰了。
毕竟岁月蹉跎,人生忙碌,人怎可能还记得近十年前的时光?
他只是在早些年,机械地、麻木地、近乎执念地想去找杨杏、姜皙、李知渠的下落。
而一年一年,在一次次失败无果,而生活密密麻麻堆满繁重的工作琐事后,这些事也后退为背景板。只在很偶尔的情况下,突然跳出来扎他一下。像一双很久不穿的鞋,脚一伸进去,才觉鞋底藏着一颗硌人的石子。
回到江州,便是这突然的一扎。
许城没再讲话。
后视镜里那片繁华的街区已缩成一个点。
*
第二天,许城去探视了那个“身残志坚”的姑娘。
对方叫姚雨,刚满十八,没读过几本书,心智幼稚简单得跟未成年差不多。是个许城见多了的典型失足女子案例。
聊天过程中,许城有些不在状态。
他不知道像姜皙那样的人,流落社会上,该怎么过活。这个问题,他从来都不愿去想。以前他甚至翻找过各类匿名画手的作品,也无果。
从派出所出来,他跟卢思源打了个电话告别,启程返回誉城。
他一刻也不愿在江州多待。
冬季潮湿绵密的冷空气无孔不入,冰寒彻骨,叫人煎熬。
车停在渡轮上过江,许城下车去船栏边抽根烟,透透气。
彼时,天空低垂,江水浑浊。
江上的北风呼啸而过,扯起他黑色的短发,寒气跟冰针似的往骨头里扎。
许城微低下头,用力抽下最后一口烟了,烟蒂摁进沙盘里,狠狠碾碎。青白的烟雾划过他冷峭的侧脸。一个男人从他身边经过,他抬头的一瞬,对方擦肩而过。
两人都顿了一下,朝对方扭头。
邱斯承一身黑色大衣,头发剪得短而利落。隔着薄薄的镜片,一双眼睛明亮锐利。和许城记忆里那个沉默优柔的男孩相去甚远。果然,成功是一个男人改头换面的良药。
“许城?”邱斯承当即微笑起来,朝许城伸手。
许城亦伸手,两个男人的手掌紧握了一下:“居然在这儿碰上。”
“你去哪儿?”
“你去哪儿?”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一笑。
许城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先说。
“回誉城。”
“一个方向。”许城笑着调侃,“邱老板生意做大了吧。”
邱斯承一愣,朗笑出声:“经商的起起落落,哪有个定数。不及许队,社会地位高,人脉广,权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