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舜道:“我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应该是他们派人到藏海楼打听了你的来历。”
凌岁寒心猛地一跳,几乎跳出了嗓子眼,左手下意识悄悄握住刀柄,才能拥有一点安全感,毫无感情地勾了勾唇角:“藏海楼果真名不虚传。那么除此之外,他们还知道什么关于我的秘密?”
颜如舜道:“似乎没了,我没听他们说起别的。”
想想倒也是,如果铁鹰卫已知晓自己实乃“叛臣”之女,必定上报给皇帝,长安城这会儿恐怕已闹翻了天。凌岁寒稍稍放下心。
谢缘觉却仍在忧虑,忽地插话道:“他们不会只打听了凌岁寒的来历,我呢?”
凌岁寒看看谢缘觉,又看看颜如舜,也极为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颜如舜道:“藏海楼里没有关于你的任何资料。”
“没有?”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谢缘觉深感纳闷,藏海楼作为天下第一情报组织,既能查出凌岁寒是召媱的弟子,却查不到自己是长生谷九如法师的传人,这未免太过奇怪。但自己的身份不必暴露是一件好事,谢缘觉心下庆幸,倒也没有深究。
颜如舜继续向凌岁寒问道:“现在该你告诉我,这个秘密是真是假了吧?”
凌岁寒坦然道:“是,召媱是我师君,我是她唯一的弟子。”
其实曾经少年时的凌岁寒,在人前一直有意隐瞒自己与召媱的关系,怕的是自己今后报仇,连累了召媱。召媱看出她的心思,郑重与她谈了一场。
从你向我拜师起,我就知道你的志向,我既答应收你为徒,便代表我不反对你的志向。因为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皇帝老儿也不例外;身为儿女,忘不了父母之仇,更不是错事。她如此告诉凌岁寒,我做正确的事,从来不遮掩,也最讨厌遮掩;你做的也是正常的事,那就不要自作主张替我遮掩。况且,你不要小瞧你师君的本事,哪怕你把天捅个窟窿,天兵天将也奈何不了我,懂吗?
有了这番话,从此以后,若有人再向凌岁寒问起她与召媱之间的关系,她便大大方方,绝不掩饰。
除父母以外,召媱是她此生最敬重的人,她说起自己的师君,当然极为骄傲自豪。
颜尹谢三人见她这般坦诚,反而都愣了片刻。
凌岁寒道:“怎么,你们很惊讶吗?”
尹若游忍*不住道:“便是那个江湖人称天下第一妖女的召媱?”
“谁是妖女了?”凌岁寒讨厌这个名号,更讨厌世人对召媱的误解,“我师君是天下第一等的好人。”
“妖女可不是我说的。”尹若游淡淡笑道,“江湖传闻,此人性情高傲,仗着有一身好武功,做事无法无天,手段狠辣至极,相貌又妖冶艳丽,所以——”
“你等会儿——”凌岁寒越听越气,皱起眉头打断她,“别的也就罢了,我师君长得漂亮也是罪过吗?”
尹若游眉眼一弯,又抬袖掩唇而笑,仿佛是在笑她的懵懂:“长得漂亮,但不属于他们,自然是罪过。不过……如果江湖传闻属实,我倒是很欣赏此人。”
当妖女有什么不好呢?尹若游便很想成为妖女。
凌岁寒本来满腔的怒气在听见尹若游最后一句话之时瞬间变为怔愕。召媱在江湖里的名声太差,除了她极少数的几个朋友了解她的为人,其余大多数武林人士提起她的名字都不会有一句好话,尹若游是凌岁寒见过的第一个在根本没见过召媱的情况之下却直言对她有所欣赏的人。
这让凌岁寒不禁对尹若游有了几分好感。
但转瞬后,她想起刚刚尹若游对谢缘觉做了何事,立刻又冷下脸,审视的目光将尹若游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突然道:“我好像还没有见过你。”
“什么?”尹若游对这句话不解。
凌岁寒指了指颜如舜:“她见过你真正的样子。”又指了指谢缘觉:“她也见过你真正的样子。但好像只有我从未见过尹若游真正的模样,你是不是真的很漂亮啊?”
凌岁寒这些年见过的美人不少,在她心中没谁能比得上她的师君更好看——这可不是她私心,召媱的容貌确实极为出众,明艳过人。而她到了长安,总听人说尹若游的容貌与舞技同为长安第一,种种夸赞早已让她好奇不已,此时她们的话题既提到召媱,便让她忍不住思索:也不知道师君和尹若游究竟谁更漂亮呢?
“你现在能卸易容吗?”她继续问。
尹若游想了一想,微微笑道:“你知道在平时,那些男人想见我一面,需要花多少银子吗?”
“那就罢了。”凌岁寒不假思索道,“我没银子。有银子也不花在这件事上。”
“你别着急嘛。”尹若游又笑道,“除了银子,也可以用别的东西来换。”
“什么东西?”
“比如,让你的朋友——”尹若游伸手指向谢缘觉,“为我解毒。”
适才谢缘觉给她的那枚药丸,只是暂时缓解她的痛苦,这会儿半个时辰已快过去,解药失效,她又渐渐觉得难受起来。
凌岁寒闻言了然,还不待谢缘觉说话,已断然摇头道:“不行。她要不要为你解毒,那是她的事,我不会干涉她的决定,也干涉不了她的决定。她……她无论想要做什么,只要她自己欢喜便好,都不必去管别人。”
前几句话确实是凌岁寒一贯的处事风格,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却怎么听怎么奇怪。谢缘觉不禁起了点鸡皮疙瘩,再次怀疑凌岁寒是不是被谁夺了舍。她凝目向凌岁寒望了会儿,哪知凌岁寒避开她的视线,就是不愿与她对视,她也只得暂时抛下心头疑虑,向尹若游道:
“其实我可以为你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