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来,见这儿好像有些情况。”颜如舜发现她们三人,指了指那少女,“所以停下来瞧瞧。”
而那少女察觉身旁多了些人,停止抽泣,转过头来,目光瞬间凝在了尹若游的身上,惊喜道:“尹娘子?!竟然是你!”
尹若游微蹙秀眉,思索片刻,才想起此人乃是庆乐坊寻芳院的一名歌姬,似乎是叫什么春云?但寻芳院与醉花楼并非一家妓馆,她和她接触不多,并不熟悉,奇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春云立即向尹若游深深行了一礼:“我是来医馆求医的。江娥姐姐患了重病,我求了段妈妈许久,她答应我去请大夫。可是我已找了许多家医馆,他们只要一听说……都不愿意为江娥姐姐医治。尹娘子,我听说有位吴昌吴大夫常年为醉花楼的姐妹们诊脉,我本想找到他,哪知今日他的医馆不知为何竟关了门……我实在没了主意,万幸在这里碰上尹娘子,你可知道吴大夫家住何处吗?”
尹若游道:“吴昌的医馆今日关了门?”
春云道:“是啊。我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别的大夫为江娥姐姐医治,再过几日,江娥姐姐病得更重,我只怕……我只怕段妈妈会把她给赶出去……”
尹若游道:“吴昌住在何处,我不知晓。不过我知道另有一名大夫,医术比吴昌高明得多。只是她愿不愿意为江娥医治,我便不知了。”
春云道:“是谁?”
尹若游侧首,把目光投向一旁的谢缘觉。
春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打量半晌谢缘觉的面容,脸上露出惊疑之色:“你……你是……?”
谢缘觉正在思索为何各家医馆的大夫都不愿为她口中的“江娥”医治,难不成这位“江娥”娘子患的是什么疑难杂症,这些大夫都治不好,怕坏了自家招牌,才不肯出诊?还未想明白这个问题,她乍闻春云此言,狐疑道:“你认识我么?”
“我好像在百花宴上见过你……”作为当日在百花宴上唯一出现的女客,谢缘觉的确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春云自然对她印象深刻,难以置信地道,“你是大夫?”
谢缘觉点点头,旋即便询问她所说的那位病人此刻身在何处,要她带路。
春云“啊”了一声,万万没料到对方会这么轻易地答应,虽有些疑惑她一个年轻女子能有什么高明医术,但又想她既是尹若游介绍之人,尹娘子总不会欺骗自己,立刻欢欢喜喜道了一声谢,又说:“马车就停在外面,几位娘子要一起去吗?”
凌岁寒皱皱眉,拉了拉谢缘觉的袖子,暗示她走到一旁角落,低声道:“你现在就要去给那什么江娥治病?”
谢缘觉道:“是。”
凌岁寒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给人治病可没这么热心。今日我们走了这么久的路,你……你身体支撑得住吗?”
尽管她现在对谢妙的感情复杂,但她自幼关心舍伽已成了一种习惯,哪怕她们分离十年,这种习惯依然深入她的骨髓,倘若谢缘觉真是舍伽,她无法做到冷漠待她。
谢缘觉道:“既然长安城这么多大夫都不愿为江娥医治,她所患之病绝不是什么小病,若我能根治她的病症,会有更多人知道我的名字。”
凌岁寒闻言疑窦丛生,打量她一阵,试探道:“你是不是很想出名?”
在凌岁寒的记忆里,从自己认识谢缘觉的第一天起,谢缘觉无论和谁见面,似乎几乎都会主动自报*姓名;甚至之前与铁鹰卫谈判,她也要求铁鹰卫宣扬她的医术——她的心愿应是扬名江湖天下,这并不是一件难猜的事。
谢缘觉果然不否认:“是。”
所以,她今日不可以错过这个能迅速扬名的大好机会。倘若她为休息而选择明日前往,待会儿春云找到别的名医治好了那位江娥娘子的病,她岂不是白白把这机会让给了别人?
而尹若游听到此,张口欲言,想说的话在她的喉咙里打了个转儿,却又被她咽了回去,最终一言不发。
谢缘觉顿了顿,继续压低声音道:“你们先回昙华馆吧。我不曾潜入润王府,官兵们抓刺客抓不到我的头上,你们最好尽快回去换一身衣裳。我会尽量在宵禁前赶回。”
第72章昆山玉碎心缭乱,磐石今日始转移(二)
马车一路行驶,带着春云与谢缘觉到了庆乐坊寻芳院的一楼后院。
驾车的车夫亦是寻芳院的打手,张妈妈特地派他与春云同行,自然也有监视春云的作用。他停下马车,即刻前去复命,春云则领着谢缘觉进入院里一间小屋。屋内逼狭,布置简陋,除了四面土墙,一张小桌与一张床榻,竟别无他物。谢缘觉走近床边,低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已陷入昏睡的年轻女郎,微微一愕,轻声呢喃:
“是她……”
这声音虽小,显然是谢缘觉的自言自语,但春云就在她一旁,听见了她脱口说出这两个字,诧异道:“谢大夫居然认识江娥姐姐么?”
“见过一面……”
如同春云在百花宴上见过谢缘觉,谢缘觉亦在百花宴上见过江娥。
——那位将箜篌弹奏得出神入化的绿裳女郎。
谢缘觉沉思一阵,又抬首望了望屋内的陈设,不解道:“她就住在这里吗?”
虽说谢缘觉对秦楼楚馆这类地方很不熟悉,然而之前她曾去过尹若游在醉花楼的房间,称得上富丽堂皇,与这间小破屋有着天壤之别。
“本来是不住这儿的,可是……可是自从江娥姐姐患了病,段妈妈就把她赶到了这里。再过些天,她这病若还治不好,那就……”春云说完,见谢缘觉不言不语,神色也毫无变化,实在不知她心里想着什么,又小心翼翼道,“那你先为她诊治,我便不打扰你了。若有什么事,你唤我一声,我就在门外。”
谢缘觉点点头,春云即刻退下。
等待的时间最是难捱,春云百无聊赖地在门外等了不知有多久,这才听见“吱呀”一声,房门又被推开,谢缘觉从屋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