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腾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北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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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铁脊关。
昔日战火纷飞的边陲要塞,如今成了守忆盟的重要据点。城墙之上,镌刻着十万将士亲笔写下的名字与誓言,愿晶灯常年不熄,照亮归途。然而此刻,关外三十里处,黑雾弥漫,七十二座石碑呈环形矗立,碑面漆黑如墨,唯有中央一个巨大的“忘”字,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阴寒。
数百名士兵围在外围,神情恍惚,口中喃喃重复:“忘了……都忘了……”
燕十七站在城楼,见到林断与苏清璃降临,立刻迎上前。
“已经封锁区域,但无法靠近。一旦踏入碑林范围,神识就会被剥离,连基本身份认知都会崩溃。”
林断凝视那片黑雾,忆瞳悄然开启。
刹那间,他“看”到了隐藏在碑文背后的真相??每一块石碑之下,都埋着一具尸体,胸膛被剖开,心脏位置镶嵌着一块扭曲的愿晶,上面刻着死者的遗言,却被反向炼化,成了抹除记忆的燃料。
“用人命写‘忘’?”林断眼中杀意骤起,“这不是修行,是献祭。”
苏清璃手指轻拨琴弦,一道音波探入黑雾,瞬间激起剧烈震荡。碑林中央,一道身影缓缓走出??披灰麻袍,面容枯槁,双目空洞,手中捧着一本破旧典籍。
“你们来了。”那人声音沙哑,“我是归寂门主,法号‘空觉’。”
“你曾是西荒巫族的祭司。”燕十七冷声道,“十年前因试图焚毁族中祖忆坛被逐出部落。”
空觉点头:“正是。我亲眼见过太多人困于过往??母亲哭儿子战死,妻子念亡夫音容,老人一生都在等永远不会回来的人。他们活得像鬼,不是人。所以我问自己:若痛苦源于记得,那为何不干脆……全都忘了?”
林断盯着他:“那你母亲呢?你还记得她吗?”
空觉身体一僵。
“你在五岁那年发高烧,是她割腕放血喂你喝下才活下来。她临终前最后一句话是‘儿啊,别怕黑,娘给你点灯’。你床头那盏油灯,一直亮到你离开部落那天。”
空觉猛地后退一步:“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因为有人记得。”林断一步步走近,“你部落里的老妪,每年清明都会在村口摆一盏灯,说是为你照亮回家的路。她说:‘就算他不愿回来,也不能让他走夜路。’”
空觉浑身颤抖,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苏清璃此时拨动琴弦,奏出一段极柔的旋律??《迎归》的变调。音波如水,渗入碑林,唤醒那些被封印的灵魂碎片。
突然,一名跪伏在地的士兵猛然抬头,泪流满面:“阿娘!我想起来了!你说过等我凯旋,要亲手给我包韭菜馅的饺子……”
紧接着,另一人抱住头颅嘶吼:“小柳!我的妹妹!她不是死于瘟疫……是我没能及时背她去医馆……我对不起你!”
记忆如潮水冲破堤坝,三百名士兵在同一刻复苏了被压制的情感,嚎啕大哭,或跪地叩首,或仰天怒吼。
空觉踉跄后退,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你看,”林断冷冷道,“他们记得亲人,记得愧疚,记得爱,也记得痛。可正是这些,让他们知道自己是谁,为何而战。你所谓的‘解脱’,不过是把人变成行尸走肉!”
“可……可记忆太苦了……”空觉喃喃。
“那就去承受。”林断一字一句,“而不是替别人决定该不该记得。”
他抬手,忆瞳光芒暴涨,直射碑林核心。那些被炼化的愿晶纷纷爆裂,死者最后的呼喊响彻旷野:
“我不想被忘记!”
“孩子,记得娘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