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莹莹人品不错,吃苦耐劳,今越是信得过的,但她的表弟?就连宋莹莹自己,也无意间透露过,因为做事风格不一样,亲戚之间攀比严重,她跟她表哥表弟,关系渐渐疏远了。
“去年,宋表弟忽然找到我,说他生病了,急需用钱,手里有一批牛仔面料,问我能不能看在以前带着我做生意的份上,接手过来。”
“他当时确实是病歪歪的,走路都快走不稳了,还拿出医院报告单,说是长了肝癌,脸色也是黄得不行,我去找人打听过,他确实是病了快一年了,这才相信。”舒文明用很平静的语调继续说,“他那批面料我也去看过,有进货单,也有出库单,手续齐全,也确实是好料子,正经的牛仔,拿过来随便做点牛仔衣牛仔裤,即使他给的价格不比市面上便宜多少,但依然能挣不少呢。”
“那我怎么没听说你们厂做牛仔的事?”
舒文明冷笑,“因为后来我都快给钱了,忽然接到潘伟打来的电话,说前不久一趟从粤东省开往东北的火车在途径咱们石兰省的时候,被人抢了,其中损失最大的就是一批牛仔面料。”
“难道这批料子就是他们抢的?宋表弟的胆子也太大了吧!”简直是要钱不要命啊,连公家的火车都敢抢!
“准确来说叫偷,他们团伙作案,故意在铁轨上放一些影响车速的东西,人埋伏在最近的树上,等火者经过的时候一减速,他们就跳上去,里应外合,把每个车厢里的值钱东西往下扔,火车一路开他们一路扔,下面沿途再有人去捡……宋表弟不知道是他们一伙的,还是分包出来负责销赃的下家,我不清楚。”
“这个套路,跟当年那些偷棉花的很像。”今越想起来,那年二哥在建设大桥下卖羽绒被被人举报,就是卖棉花的报复举报人,结果给报复错对象,殃及到他了。
徐端后来说那个进去的人被判刑了,但因为胡桂枝感叹民生不易,所以都是从轻判的,这几年都没了消息,敢情这才多久,又卷土重来了?
舒文明点头,“我怀疑也是一伙的,但我没证据,只是跟宋小弟闹了一场,从那以后跟他恩断义绝。”
要知道,那批料子真是脏物的话,总有被公安查到的一天,到时候舒文明知脏买脏,且涉案金额那么大,搞不好也是要进去的。
“我自认对他也算仁至义尽,那年的鸭绒被他坑了一道,我也没找他算账,结果现在他又来坑我,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我自然也要加倍的报复回去。”
所谓的肝癌诊断书,是提前半年就准备好的,所谓的进货单出库单,全他妈是假的!他为了诱舒文明上钩,提前半年就在装病,这是摆明了就是要坑他,最好把他坑到坐牢啊!
要不是接到潘伟那个电话,舒文明就入坑了,因为他的病看起来是真的,手续也齐全,就连价格也没低到离谱,而是按市价卖的,这样的“正常”,很难不让人相信。再加上舒文明嘴上是硬,心里其实挺念旧情的,宋小弟搬出当年的恩情,他也就心软了,想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就最后帮他一把,给他家人留点生活费吧,谁知道他的善良反倒差点害了自己。
“我自认对他仁至义尽,他却想方设法要害我,你说我要是你那样的心态,找谁说理去?”
宋小弟为什么这么恩将仇报,最大的动机,就是嫉妒。
“你生意做这么大,他看在眼里,嫉妒在心里,尤其是一想到你能有今天,还得多亏他当年帮你买羽绒,他肯定自认为是他带你入的门,是你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发财机会。”今越惊出一身冷汗,“我甚至怀疑,他会不会还计划着,一旦你前脚付钱,他后脚就去举报你。”
舒文明笑笑,“看吧,你这些年忙着看病,躲过了多少人心险恶。”
“看病哪有这么多阴谋诡计,看病只需要自己琢磨,别把人看坏了就行,不用担心会被病人或者竞争对手设计。”其实也有这两种情况,但今越已经有了防备,凡是会被人揪住小辫子的地方她都做好完全准备,还有应急预案,万一真发生了,应该怎么处置。
“所以,今天这件事,你也怀疑是他们自导自演?”
舒文明点头,车子停下,果然尚未开业的医院门口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听见不少议论声,“砸死人了呀,这医院还没开业就砸死人了!”
“大家都来看看,砸死人了呀!”
“这医院我就听我婆婆说风水不好,说以前这些房子里面死过人,那十年里被逼上吊的,被人糟蹋的,不少呢。”
“听说清朝的时候,南大街这一带是菜市场,给死刑犯砍头的,那血都不知道溅了多少。”
“我瞅着这风水是真不好,以后谁要是来里头看病,小病都能看成大病,大病保准给你治死,这到底是医院还是阎王殿啊?”
一开始,舒今越以为是受伤工人的家属在说话,可凑近一看,说话的居然是围观群众中几个男女,看样子还有点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不过,见没见过现在暂时不重要,他们的话成功在人群中激起不小的反应,说实在的大家本来是来看热闹的,但听说“死人”了,心里都挺同情的,再一听风水不好,好好的来干活居然给砸死了,心里就有点犯怵。
最后那几句更是正中大家心窝子,听得众人后背发毛,感觉医院吹出来的风都阴森森的。
“这样的死人医院我可不来,万一把我小毛病治死了怎么办?”
“我也不来,还没开业就闹出人命,瘆人得很。”
舒家兄妹俩听到这里,心道果然,今越还是把人想得太简单,太单纯了。倒是受伤工人和家属全程没说什么,他们被围在人群正中央,显得很是局促不安,一看就是老实本分的农村人。
舒文明冲身后几个牛高马大的工人使眼色,他们立马装作看热闹的挤过去,把刚才那几个一唱一和的人围住,就等老板一个眼色行事。
有了那年齐佩兰家的经验,舒今越则是迅速来到人群正中央,蹲下。身检查工人受伤情况。
工人是一名三十来岁的男人,黑瘦黑瘦的,此时正躺在地上,咬着牙忍耐。受伤的是左脚,今越轻轻把他的鞋脱下来,脚汗大,又是干的体力活,鞋袜湿淋淋汗津津的,气味就更不用说了。但今越却不在意,她紧紧盯着脚面上一个快有鸡蛋大的鼓包,颜色红,椭圆形,最长直径大概四公分,摸起来软软的,也有一块是硬的地方——那是骨头。
他身旁包着头巾的女人应该是家属,身上还有不少装修的粉尘石灰,脸上也是一道一道的汗水黑印子,她正在低声啜泣。
舒今越拍拍她肩膀,“嫂子先别着急,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去医院?”
她刚接到电话就让包工头赶紧将伤员送医院去,怎么这都至少二十分钟了,他们还在这里。包工头不会是阳奉阴违吧?那可不能要了。
女人只顾着哭,倒是一旁干着急的包工头连忙道:“舒院长,不是我们不送啊,是他们不愿去,他们怕去医院花钱,死活不去医院,说什么养养就好了,我们劝了他好久。”
“不信你问他们,他们可以作证。”他身边几个工人纷纷点头,七嘴八舌说他们尽力了。
因为劝得太激烈,还把路人给招来了,这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群男男女女,张口就说他们工地砸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