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禾栀觉得自己一定听错了,正要开口追问,听筒里却传出一声微乎其微的叹息声。
“栀栀,把你送乡下是想让你多磨炼一下,婆婆知道你不乐意,但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娇生惯养,要收敛一下脾气……人总要遭点罪受点苦,才会扛得住风雨……”
倪禾栀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江穗把她送到乡下,不是为了霸占倪家财产吗?为何婆婆会那样说?
一定是江穗怕遭来非议,才对外宣称把她送到乡下改造,给自己塑造一个“用心良苦”的继母形象,好堵住悠悠众口。
就连婆婆也被她洗脑了。
倪禾栀强忍着怒气和委屈,出声打断:“婆婆,你别被江穗骗了。”
花婆婆并没解释什么,短暂的沉默后,她复又开口:“栀栀,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易相信人,哪怕是身边最亲近的人,要学会保护自己……还有,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坚强,活着比什么都强,千万不要跟你妈咪一样……
电话那头很突兀的顿了下:“栀栀,你还记得婆婆以前跟你说过什么?”
章金花是个虔诚的佛教信徒,每每在倪禾栀耳边灌输三界因果,生死轮回,她只当“封建迷信”一笑而过,此刻这样紧张的场面,几乎每一秒都有可能被江穗撞破,婆婆不挑要紧的说,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倪禾栀总感觉哪透着一股怪异,但还是顺着往下说:“婆婆说……自。杀也是杀生的一种,杀生就是罪人,有罪的人不能上天堂,连地府都不敢收,只能在枉死城外游荡,没法投胎……”
倪禾栀说到一半显然有些不耐烦:“婆婆,现在说这些做什么,我才管不了死后上天还是入地。”
“可你妈咪……”花婆婆声音忽然低下头,带着微微的哽咽:“你妈咪还在枉死城外游荡,孤魂野鬼投不了胎……”
妈咪季晓芙舍身救妻的事让人动容,倪禾栀知道家里佣人常拿江穗和妈咪做比较,但倪家的规矩摆在那,不许佣人私下议论主人,大家也只敢背地里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似乎只有花婆婆,时时刻刻把妈咪挂嘴边。
倪禾栀记得花婆婆初进倪宅那天,她正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开开心心地过五岁生日。
倪青瑶请了马戏团表演,准备老虎跳火圈的驯兽师刚架起道具,管家乌泱泱地领了一群人进来,对倪青瑶说家政公司送来新人,问她要不要挑几个留下?
倪青瑶放下酒杯转身,远远地瞧一眼便摇头,觉得这群人年龄偏大不合适,管家会意,带她们从花园的侧门出去,这时,原本被驯化得温顺听话的老虎忽然猛地暴起,张开大嘴朝人群扑过来。
人群四散逃开,倪禾栀蹲在驯兽师的道具箱旁,好奇地摆弄着摇铃,耳边听到倪青瑶惊恐的叫声,她呆呆地站起身,便见老虎张开血盆大口,气吞山河般朝她脑袋咬过来。
倪禾栀吓得懵住,电光火石间,一团黑影从她头顶飞过,紧紧地将她护在身下。
那团黑影就是花婆婆。
章金花对倪禾栀来说,除了从小带到大的情谊,还有舍身救命的恩情。
她对花婆婆很依赖,也很亲近,是除倪青瑶以为唯一信任的人。
倪禾栀从回忆中抽离,讷讷开口:“婆婆,您今天怎么怪怪的?”
只听见一阵低低的啜泣声,花婆婆缓了良久才平复心情:“栀栀,我说如果……”
“如果以后婆婆不在了,你就跟着江穗,听她的话……”
倪禾栀这次真急了:“我不要!凭什么听她的话!婆婆不是一向很讨厌江穗?你到底怎么啦?为什么说这些栀栀听不懂的话?是不是江穗逼你?我知道了,她这会就站你身边对不对?”
花婆婆说的话实在太反常,倪禾栀猜不透她话里的深意,唯一的可能便是婆婆被控制了。
急怒之下,倪禾栀把手机怼到唇边,不管不顾地大喊:“江穗,我知道你在偷听,不许为难婆婆,有什么就冲我来!你敢动婆婆一下,我不会放过你的,听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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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栀栀……你冷静点。”婆婆连忙在电话里安抚:“没有,江穗不在我身边……”
倪禾栀太着急,以至于手机没开免提都浑然不觉,等她再次把手机贴回耳侧,恰巧听到花婆婆那句脱口而出的“她不敢动我”。
这次,倪禾栀听清了。
婆婆的确说的是“不敢”,而不是“不会”。
隔着电话听筒,倪禾栀看不见花婆婆表情,只能凭感觉捕捉每个细微的信息。
“婆婆,您怎么这么说?”
“我……”
花婆婆尾音颤了下,似乎意识到说错话,悄然噤声。
倪禾栀心头说不出的怪异和不安,恍惚中,听到婆婆说:“栀栀,夫人醒了。”
倪禾栀愣在原地,几秒后,才欣喜若狂地呵出一口气,嘴角明明翘着,眼泪却刷地落下来:“婆婆,你说什么?妈妈醒了?”
“医院那边传来消息说夫人前天夜里醒的,大概再修养半个月就可以出院,江穗带着管家一早就飞过去,这几天都不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