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好像在想别的事,半晌才反应过来,正视他,语气也有些不稳:“你不要像拷问我一样,我跟徐永君之间没什么,在你心里我……”
静了静,她没说了,起身走向房间。耿竞青的手在半空中捞了一下,却没能握住梁又夏的手。
很快响起水声。
梁又夏进了浴室,但并没有洗澡,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朝脸上扑冷水,仿佛是想借此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对着镜子深呼吸,半晌再走出房间时,却没看看见耿竞青的身影。她一愣,站在原地四处望:“……耿竞青?”
没有回答。
直到看见他甩在玄关上的车钥匙也不见时,梁又夏才确定他是离开了。离开。可他是来找自己的不是么?
她心情更糟几分,整个人都没有表情,在沙发上静静坐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手指迟疑地悬空,却只是在几个软件里胡乱地看。到了现在她也有点品出味来,不知是发生什么,但耿竞青和徐永君非常不对付,至少是他单方面的。为什么?就是吃醋么?可他怎么会觉得她跟徐永君之间有除工作外的联系?
梁又夏感到不解,蹙眉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她看着手机,想点开耿竞青的电话号码——可她到底做错什么?点进消息框里想说些缓和的话——他何必生那么大的气,就因为她不肯告诉他另一个人的隐私?她感觉自己无法理解。
如此茫然了一会儿,都到了应该上床休息的时候,以前几次耿竞青来探班,都是因为两人聊太久所以没法按时睡下,这回却是因为吵架……
她慢慢躺上床,想起徐永君的事情,五味杂陈起来。圈里的八卦大大小小,可她甚少听到徐耀和徐永君的,尤其这已经超越八卦的范畴。梁又夏感到震惊,难受,还有愤怒。不知所谓地在网页上搜索“徐耀”,一片祥和,可如果徐永君说的都是真的——
她看着那条“来日再谈”,只觉得心中很堵,万幸的是徐耀已经杀青了,他大概不会做什么过激的事吧?或许她应该再跟徐永君说些什么,可今晚的一切都实在太过冲击,她主动对徐永君再提那些,会不会像是揭人伤疤?她决定像他说的一样,都来日再谈吧。
最后,梁又夏刷了一会儿先前就打算去的古玩店,计算耿竞青的生日还有多久到来,接着便沉入梦境。
她睡得很不安稳,几乎一直是半梦半醒的状态。第一次醒来是在凌晨两点,梁又夏迷迷糊糊又喊了声“耿竞青”,而后再度睡去。大概做了很迷离诡异的梦,但第二次醒来时都通通忘记了。
这一次醒来,居然在冒冷汗,梁又夏在尚未消散的睡意中恍惚了会儿,窗帘没关紧的月光在她眼前,竟有点惨白。她突然有点不安,伸手去摸手机,接着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梁又夏“啪”一下开灯,找到手机,那边的王丽娜语气颤抖:“看热搜。”
她顿时清醒过来,点开微博。
“徐耀偷税漏税”
“泰启文化”
“徐耀涉毒”
梁又夏愣愣地点进去,下一秒大脑一片空白。
三条热搜点进去的第一条,都是徐永君于凌晨五点四十分发的微博,没有文案,只配了九张图片,此时已转发破万。
“到底怎么回事?”王丽娜口齿干涩,“徐永君揭发他爸?这不是他爸么?而且在这个时间点上?完了,《我愿意》肯定要完了。”
“……徐耀那边呢?”
“公司灯火通明。”王丽娜说,“我的天啊,除非徐耀能澄清?可我看了他发的那几张图,真的完蛋了。”
这个时候,一个想法却占据了她的头脑,不是自己,不是徐永君,而是——长青也投了《我愿意》,无论如何,这肯定会造成不小的损失。
手机那头变得嘈杂,梁又夏呼吸急促起来,立刻就打给耿竞青,然而却显示他正在通话中。她停下来,明白耿竞青现在肯定也在处理这事,偏偏还是他飞来上海的时候……但一损俱损,虽然她不清楚长青到底投了多少,可大头既然是泰启,想必又还有其他好几家公司一起承担。
“完了,你说你怎么办?”王丽娜情绪激动,甚至带着哭腔,“不就指望着《我愿意》吗?徐耀杀人犯火了他徐永君干嘛现在出来举报啊?!”
梁又夏的心一窒,感到苦涩,一时都没能安慰她,只是沉默。这几个月她耗尽心力地拍摄,偶尔都会忘记自己面临着什么,最后又最好的一个机会,仍然失败了,什么也没法改变。
不知过了多久,梁又夏打给徐永君,同样没人接。在咖啡厅里她还同他艰涩地说过,尽量他有充足的立场曝光这一切,但能不能在《我愿意》完成以后?因为这部电影实在凝聚了太多太多人的心血,它太辛苦又太盛大,以至于不可能复刻第二次——说这些的时候,梁又夏为自己可耻,而徐永君一言不发,用行动表明,他一定要报复,哪怕忍了二十年,他也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揭露一切,因为徐耀居然时隔十来年还想再次恶心他。当然,揭露的是别的方面,但也足够让这部电影功亏一篑。
即便如此,梁又夏却感觉自己无法去指责他——
或许其他不知情的人会,但她实在做不到。正义总是高于什么电影,什么投资的吧?她那么说已经很卑鄙、很自私了。
算了。
她完全睡不着,到了早上十点的时候,微博已经爆炸,工作消息也乱得没法看。中午十二点,制片人终于发话,就四个字:“先停一下。”
梁又夏订了最早的一班机,于晚上八点时返回北京。
或许是因为知道内情,一路周折回到家,她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接受这件事了。王丽娜还怕她崩溃,特地说来陪她,梁又夏拒绝:“你不要再想这些,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跟我说。”Ann才刚出生没多久,王丽娜如今是不得不将重心移到家庭上。
耿竞青并不在家里,梁又夏在玄关处孤零零地站了会儿。夜色晦暗寂寞,好像连空气都沉重几分,她将行李全部撤下,转身下楼。
只是半年没回,却感觉什么都变了。她的心有一丝破裂,于是所有不安和黯淡涌进,好像在努力让里面变得更加空荡,而梁又夏的理智也很难再跟上缝合。他们吵架了,可他除了寥寥几条信息,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尽管她知道他现在很忙。
梁又夏不常来长青,此刻也无所谓被拍,同前台说了一声,很快便有人领她坐专属电梯上楼。同泰启一样,这个点了还有许多人焦头烂额地加班,助理轻声说:“麻烦您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