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之前,秦朔送应宥到边境,将雪域灵马的缰绳交到他手上。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这里是修仙界和昆仑的交界,再往前一步就到两者之间的结界,秦朔往那头看了一眼,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份,不便再往前,清醒地拉回目光,对应宥道:“应首席,就送到这了,去吧,回到你该回的地方。”
应宥心头的石头一下子落了地,却也像被人扼住喉咙,看了看身后的结界,又看了看秦朔坦然的脸,心下难免羞愧。
他这一路提防过秦朔无数次,想过秦朔会不会借放逐之名加害自己,又或是以自己为人质要挟师门,回过神来,却已经安安稳稳地来到交界之处。
他自问过去不是没有和秦朔打过交道,但那时被风言风语蒙蔽,与其生出嫌隙,憎恶对方同为首席弟子的身份,也恨不能划清界限。没想到出了这种事,却是这位最看不起,也最讨厌的秦首席用激将法救下自己,且并不以此为傲。
是了。站在他面前的是秦首席,而不是叛徒秦朔。
应宥想,他怎么能忘记,秦朔曾经也是和他并肩除妖的首席弟子。
“秦首席。”
多年未唤过的称呼,再次出口,不免让人觉得物是人非,可应宥还是坚持喊了,并行首席之间才能行的礼,拱手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因何留在昆仑,但我想,能提醒我责任之重,性命之重的人,不会是残害同门,背叛修仙界的罪人。这次一别,不知何时才会相见,还请保重。”
听到这声秦首席,秦朔神色一动,微微有些恍惚,但也只是一瞬,很快恢复如初,以昔日首席的身份向其回礼:“应首席客气了,日后若有机会,自会相见,只是不知到时候,我们的立场还会不会像今日一般。回去吧,你的师尊,你的妹妹都在等你,人活在世上,有惦记的人和被人惦记,都是件值得珍惜的事,不要弄丢了。”
雪花落在秦朔手上,融入掌心,他明明陷入沉思,话却不知不觉脱口:“一旦弄丢,倾尽全力也无法弥补,而你会为了让一切复原,付出想得到和想不到的所有代价……”
也不知想了多久,再回过神时,那道骑马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结界。白茫茫的雪地当中,只剩他一个人。
秦朔牵着马,转过身,朝来时的脚印,孤寂的,一步一步往回走。
直到他的身影也被风雪淹没。
*
回到宫中,天已亮了。
莫鄞靠在床边,抱着他穿过的外袍,闭着眼,一动不动,像是守了一夜。
几乎是踏进殿内的瞬间,那双竖瞳立刻睁开,警惕的眼神在看清秦朔的脸后变得柔和起来,“君后,你回来了,外边很冷吧?”
袖口的两条小蛇也跟着脚步溜到秦朔脚下,用小小的脑袋蹭了蹭衣角,莫鄞为他披上外袍,仔细系好,“我按照君后的嘱咐守着幽华宫,从昨晚到现在都没人过来打探,看样子,未央还没发现那把钥匙的真假。”
秦朔看出他一夜未曾休息,如今不过是在强打精神,拍了拍肩,俯耳道:“人已经送出去了,这几日你跟着我太忙了,离约定的期限还有两日,就先歇歇吧。”
“不……”莫鄞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变了脸色,连往日的分寸都顾不上了,抓着秦朔的手道:“君后,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不是不好,相反,你做的太好了。”秦朔握住他的手,耐心道:“你这段日子没有一刻空闲,满脑子都是我的事,也该放松放松,剩下的,让连昭来吧。”
秦朔早在让连昭前来协助的时候就已想好,身边不能只有一个人,莫鄞是忠诚于他,但有些事情,也需要连昭来做。
比如,对付白毓。
神宗阁首席的事落地了,他松了一口气,另一边,白毓手里的唤梦铃还没有消息。
而连昭身为最早接触白毓的人,显然更适合协助他。
“是因为君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吗?”
莫鄞仿佛猜到他的心思,抿了抿唇,试探着开口:“能不能告诉我,那件事是什么?”
秦朔也没想瞒着他,将自己在师门经历的一切和盘托出,其中也包括想从白毓手里拿回唤梦铃的事。
莫鄞皱着眉头听完,拳头紧了又紧,“……难怪君后会被逼到昆仑来,他们的所作所为,真配不上仙门二字……我不明白,记忆真的能篡改吗,连喜恶也能左右,唤梦铃,我在昆仑从未听说过,无情宗是从哪里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