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凉滑的绸衣擦身而过,她一把抓住他胳膊,两只手紧紧往他小臂中扣,湿哒哒的泪水打湿了下巴,抽噎着哀求:“小叔叔……雪儿以后听话……真的听话……你别不管我了……”
她以为是自己前些时日把他闹得恼怒了:又是搅乱他的婚事,又是喝酒胡闹,又是不好好做功课……自己确乎不是个乖小孩儿,小叔叔定是厌烦自己了。
“你做什么?!手放开!”
章凌之一把甩开她的手,恍若她的手上带着什么骇人的瘟疫。
小姑娘一不留神脱了力,身子一晃,差点栽地上。
他失神片刻,定住身子,狠一狠心道:“雪儿,你记住了,男女有别,以后不许碰我!”
冬宁被他吼得一个哆嗦,连哭声都弱了下去,只是三两下抽泣着,睁着一双懵懂惶然的水眸,怯怯地看着他。
原来他只是拿出朝堂上一半的架势来,都能把她吓个够呛。
以前那些小意纵容,都只是因为他愿意,所以他低头。
可现在,他不愿了。
“唔……”
她用力抿住嘴,眼眶瞬间被水雾充盈,幼鹿般的呜咽声从鼻腔中溢出,恍若被鹿妈妈狠心抛弃的幼崽,晃着它那还没有学会走路的四肢,颤颤巍巍地向母亲再次求一个拥抱。
章凌之偏过脸,狠心不再看她,侧面的下颌线绷得恍若刀锋,每一下偏离,都能带来割破人皮肉的疼痛。
“雪儿,你也这么大的人了,好自为之吧。”
他长腿一迈,跨过门槛,头也不回地去了寝屋。
徒留小姑娘一个人在书房中,垂着双手,泣不成声。
第29章任性使气把他写进艳情小说里。……
芳嬷嬷坐在床边,温热的帕子又擦了擦冬宁鬓角渗出的细汗,望着小姑娘浅睡的娇颜,只是揪心。
今儿晚上她从燕誉园回来,哭得双眼红肿,一问才知,章大人给她请了个夫子来,自己还要搬去官廨一段时间,不知何时才能回府。
怪不得。
她心中暗忖,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
事。长痛不如短痛,而今叫她早早哭出来也好。
不多时,章凌之竟然敲门来了。
芳嬷嬷仔细看一眼床上,见她只是蹙起眉头动了动脑袋,还没闹醒,方才舒了口气,过去开门。
章凌之一身清修的素白常服,轻移步子,坐到床边,沉默凝视她半晌。
不用再与小姑娘纯挚热烈的眼神对视,他也卸去了刻意伪装的冷漠,一腔柔情不自觉地,就这么漫漫倾泻出来,流连在她脸上。
知道她身子弱,禁不住情绪的大起大伏,稍不留神就容易厥过去。今日又是大哭过一场,身子闹了亏空,早早地便睡下了。
她当真是哭得委屈极了,连睡梦中也轻嘟着嘴,眉头紧蹙,很是不安稳。薄薄的眼皮高高肿起,泛起惹人怜爱的红。
他轻叹口气,跟芳嬷嬷低声道:“去包一块冰来吧。”
芳嬷嬷转身出去,不多时,又捧着湿毛巾卷的冰块进来。
章凌之极其自然地接过手,把冰毛巾轻轻按在小姑娘红肿的眼皮上,这只手拿累了,就换另一只手。
约莫过了两刻钟,芳嬷嬷终于忍不住伸手,使劲儿压着那粗噶的嗓子:“大人,我来吧。”
章凌之摆摆手,她只好又退开,不安地站在一边。
待眼皮消肿得差不多了,他方才将冰毛巾交回芳嬷嬷手里,两只手掌轻轻搓着,让被冰得麻木的双手回暖。
“今天晚上我来过的事,别告诉她。”
他抬眼,墨黑的凤眸对上芳嬷嬷,那里面黑如源潭,讳莫如深。
芳嬷嬷心一惊,猜着他是不是约莫知道了什么,嚅嗫着嘴角,默契地同他点一点头,“老奴知道了,大人请放心。”
似是为了跟他统一战线,她投递去一个坚定的眼神,“有我在,老奴定不会让宁姐儿胡来的。”
章凌之勾起一个苦淡的笑,这老仆妇,果然把什么都看在眼里。
回头最后看了她眼,小姑娘睡觉不安分,头在枕头上滚两下,解开的乌黑长发又散乱地贴着肉肉的脸颊。她夜里睡觉卸了胭脂,那苍颜病容,更是毫无顾忌地展现在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