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他的状态再好,搬椅子爬楼这样的体力运动对他来说也太吃力了。等到好不容易吧椅子摆好的时候,稚鱼便直接窝在里面,连一根手指也不想动弹。
天边,半轮圆日缓缓升起,将贫民窟颓圮的建筑与街道蒙上一层金鱼尾似的漂亮颜色。
稚鱼躺着躺着,眼皮又开始不自觉打架。
他闭上眼睛,睡了一小会儿,直到手掌被另一只大手轻轻握住。
来自他人的体温令稚鱼皱了皱眉。他已很疲倦了,勉强抬了抬秾长眼睫,自一条水痕斑驳的缝隙间,看清坐在他身旁的陆听澜。
陆听澜见他睁眼,镜片后的长眸微微弯了弯,便笑了。那是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男人握着他的手,嗓音低沉:“没事的。”
没事的。
稚鱼并不是第一次听这种话。
他最早到快穿局的时候,并不是担任进入小世界的职务。管理者说他的名字和“治愈”好像,他的形象又那么好,比起去小世界吃苦,不如去心理咨询室开导陷入混乱的员工们。
工作任务不难的。
只是对他们笑,耐心听他们说话,然后心平气和对他们说:“没事的。”
这当然不难。
可小笨蛋稚鱼还是搞砸了。
情绪真是好复杂的东西,稚鱼一开始像个新生儿,比系统还要ai,根本理解不了员工们的恐惧、担忧、不舍来源何处。
没办法,他最后的归宿只好还是去小世界,只能从薪水最少的炮灰组开始做起。
又比如现在,稚鱼其实也不太理解为什么陆听澜好像露出很悲伤的表情。
他想自己当然是没事的。虽然任务做的很糟糕,但他马上就要回到快穿局了。他相信自己下个小世界一定能做的更好。
可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一种莫大的疲惫感席卷他整个身体,前所未有的疲倦。
这个时候,许择野也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另一只手。
楚昭一直站在远远的位置,身影瘦高漆黑,像是嵌在墙边的霉斑或污渍。稚鱼莫名觉得他好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他之前还好讨厌楚昭,但既然他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小世界了,那么他就不再继续讨厌楚昭了吧。
稚鱼想了想,抬起被陆听澜轻轻握起的手,对着楚昭招了招。
“……楚昭。”
还好,这次成功发出声音。
但嗓子还是哑的厉害,而且气息也不太稳。稚鱼又缓了缓,才继续问:“我现在在你的眼中,是什么样子的呀?”
其实稚鱼只是想最后再为任务努力一把。
他想这段时间他对楚昭的态度一点也不好,动不动就将对方当成透明人。所以楚昭一定很讨厌他吧?
只要楚昭亲口说讨厌他,那么他的舔狗任务完成度,就不会那么糟糕了。
稚鱼的心脏因期待提起了一点。他抬起头,隔着半个房间看向站在门边的楚昭。
楚昭也许没想到稚鱼还会主动和他说话。
还会抬起眼睛,看向他。
有一个瞬间,他切实感受到自己再一次被稚鱼拯救了。
青年的脸上露出怔然的表情。他随即走到稚鱼身前,单膝跪地,抱住稚鱼的膝盖。
楚昭薄唇抿的几乎丧失了血色,抬起满是血丝的漆黑的眸,看着稚鱼:“一如初见。”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落在腿上,缓慢渗入布料。
可稚鱼已经很难感受到了。
他听了楚昭的回答,先是一怔,而后心底涌起愤愤之感。
——都这个时候了,楚昭竟然还不顺着他的心意回答问题。
一如初见是什么怪答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