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晒死的鸽子像一团团干裂的煤渣,羽毛焦枯、内脏暴露,被烈日烤得贴在沥青上,像化不开的烙痕。
空气已不属于人类。温度计爆表,五十摄氏度以上的高温将整个小镇炙烤得如一只正在缓慢炖煮的密封锅。
地面翻滚着热浪,空气在眼前扭曲起波纹,时不时伴随耳鸣与金属般的嗡嗡声。
克莱因脱队离开,独自前往镇西南角那家早已破败的药店。他说,是为了给德西蕾找药。
药店的大门虚掩着。
一推门,一股浓重得过分的消毒水味铺面而来,几乎瞬间冲破鼻腔,但更刺鼻的,是混在其中那一股腥甜发馊的腐败味。
“真恶心。”
克莱因皱着眉,从口袋中抽出一块干布遮住口鼻。
地板上是斑驳的棕黑脚印,一些细长,一些拖沓,像是尸体在地上被拉拽过,或是有人在泥浆状的血液里挣扎过。地板黏腻,踩上去的声音像是在踩腐烂内脏。
他穿过倒塌的货架,在冷柜之后,看见了那具尸体。
医生的尸体。
他穿着褪色的白色医护服,尸体侧倒,四肢扭曲。五官崩裂,鼻腔与嘴角渗出黑红色的液体,双眼凹陷,塌陷的眼窝如两个空洞,面部皮肤是不正常的紫灰色,像是从内部膨胀炸裂。
克莱因蹲下,拨动尸体上衣的口袋,取出两瓶未开封的退烧药、抗菌素,还有两袋完整密封的葡萄糖注射液。
他的指节因热而泛红,但眼神亮了一下,将药品收入怀中。
这时,天花板微不可察地响了一声。
他抬头。
一只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小虫,灰褐色,仅米粒大小,悄无声息地从吊顶裂缝处滑落,落在他头顶。
虫子轻如尘埃,却极快地顺着鬓角钻入他的耳中。
克莱因陡然僵住。
眼球一瞬间失焦,脸色苍白。
他捂住头,嘴巴张合,像要叫出声,但舌头僵硬地贴在上颚。脑海里像有数百根冰冷的细针插入,一丝丝穿透神经,灼热和痛感交织。
他踉跄地走到一块沾血的镜子前。
镜中的他依旧挂着惯有的笑容。
但那双绿色的眼睛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复眼。虫类的复眼,密布细微棱面,黑得幽深,泛着非人光泽。
“……我……”他嘴唇颤动,却发不出声音。
下一刻,那幻象又突兀地消失。
他眉眼恢复从前的洒脱,绿色眼睛干净无波。他理了理皱褶的衣领,轻描淡写地擦拭镜面,然后离开。
林芙与伊莎多拉架着德西蕾的身体踉跄行走。
德西蕾像一个正在熔化的蜡人,皮肤绷紧,红肿裂开。她的嘴唇干裂出血口,喉咙嘶哑得连呻吟都无法发出,泪液和血丝交杂从眼角滑落。
她烧得太厉害了,像是体内的血液正在蒸腾。
“别睡,德西蕾!”林芙低声喊着,她的声音已经哑得发不出力气。
伊莎多拉低声祈祷:“主啊,请不要带走她……主在看着你……主……”
林芙紧盯德西蕾头顶那正以肉眼可见速度下滑的【健康值】。
已经快到0了。
“你看……我是不是很没用……”
德西蕾睁开眼睛,那一刻,瞳孔已开始涣散。她勉强笑着,嘴角涌出血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