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头男走后,佟颂径直走向左钧野。
对方正靠着墙站着,额发被冷汗濡湿了几缕,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眼尾那抹烧出来的红更深了,嘴唇却没什么血色,他微微垂下眼,像是被阳光刺得难受,又或者单纯不想对上佟颂的视线。
“你……”左钧野终于挤出一点声音,“你没必要趟这个浑水。”
佟颂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她皱了皱眉。
这话说出来,连左钧野自己都觉得不知好歹,他本意是不想让佟颂因为他惹上麻烦,可想说的话到嘴边就变了味。
不该这样的。
他有些懊恼,又拉不下脸去解释,左钧野讨厌这种需要别人来解围或拯救的感觉,尤其当这个人是佟颂的时候。
“知道了。”佟颂的声音也冷下来。
她看着左钧野这幅病殃殃还嘴硬的样子,突然感到一股说不清的烦躁,像他这种别扭起来就没完没了的性格就该被彻底打碎。
鲜血淋漓,粉身碎骨,然后再也说不出这种自以为是又口是心非的话。
“不会有下一次了。”佟颂说。
左钧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楚弥的声音却抢先一步插进来,“姐姐。”
“我们再去附近逛会吧?”楚弥不知何时已经站得离佟颂很近,视线却越过佟颂,笑眯眯地看向左钧野,“他已经没事了。”
左钧野的目光这才落在楚弥身上。
那人光是站在那里就足够吸引所有人的眼球,肤色白得惊心,在阳光下甚至能看清底下的血管,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掉,越发衬得颈间的朱砂和耳上的黑钉更显眼。
红黑白,最暴烈的三色却在这个人的身上得以奇异地共存,融合成一种秾丽到近乎黏腻的艳色,他虽然笑得明媚,给人的感觉却是冷的,湿漉漉,黏答答,好像一条下一秒就会咬断人的脖颈的毒蛇。
左钧野无端对这个人产生一股厌恶,连带着眉都皱了皱,“你是谁?”
“我是姐姐的朋友,”楚弥毫不在意他的排斥,甚至带着点挑衅地道,“同学,怎么了?你还有事吗?”
佟颂站在两人之间,她对于周围情况的感知向来很敏锐,眉心不着痕迹地跳了跳。
她侧目看向左钧野,他的脸色更苍白了,执拗的要死,狗尾巴草一样,明明叶子都要被烧蔫了,但还是强撑着装得无所谓。
“不了,楚弥,”佟颂突然开口,“我们班快要集合了,我可能得先走一步了。”
佟颂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连自己都诧异最近怎么突然爱管闲事起来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左钧野给人的感觉实在太可怜,越是拙劣地伪装着强大,内里的荏弱就越明显。
“我先走了。”
她这次没再看楚弥一眼,而是抓起左钧野的手腕。
好烫。
掌心下的皮肤烧起来一般,体温高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佟颂皱了皱眉,她忽视楚弥不太好看的面色,拉着左钧野的手腕往班级大巴的位置带。
左钧野前几天就有些感冒,但他没有在意,昨天爬完山又吹空调,病情一下就加重了,今天一整天他都浑浑噩噩,包括此时被佟颂拉着走,左钧野也是懵的。
她的掌心好凉。
世界只剩下被佟颂触碰的那一小圈手腕的皮肤,她的力道并不轻柔,左钧野被拽得晃了一下,却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他烧得混沌,像条搁浅渴水的鱼,下意识贪恋佟颂掌心的冰凉。
两个人沉默地走出一段路,佟颂把左钧野推到大巴车上,车上已经坐着几个提前回来的同学,看见两人同进同出,脸上都露出一抹诧异和古怪。
佟颂恍若未觉,带着左钧野坐到最后一排的座位上。
“我包里有发烧药,”佟颂顿了顿,“但是刚刚下车前我把包放行李舱里了。”
佟颂起身:“我去找司机要行李舱钥匙。”
“嗯。”左钧野发出一声模糊的鼻音。
佟颂看了眼左钧野,对方小弧度点了点头,蔫蔫的,意外得乖顺,看得佟颂有些忍俊不禁,她甚至想拿出手机记录一下左钧野此时的状态,等他下次张牙舞爪的时候拿给他看。
话虽这么说,佟颂还是立刻就去找司机了,尽管她的动作很快,但等她拿着发烧药和一瓶矿泉水再返回车厢的时候还是耽误了点时间。
左钧野闭着眼,头抵着车窗,他的呼吸又急又重,眉是皱着的,眼尾却烧得糜艳,那红晕甚至浸染了唇线,把原本紧绷的弧度软化得湿漉而温顺。
“吃药。”佟颂在他旁边坐下。
听到动静,左钧野的眼皮掀开一条缝,他眼里氤氲着水淋淋的雾,失焦地看了她一眼,又缓缓合上眼,换了个方向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