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无合口味清淡,这也是在宫里养成的习惯,宫里最不缺的便是伺候人的奴才,自然没人为这些命如纸薄的奴才费心,饭食只要不是冷的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还哪管口味如何。
不过是清汤寡水,再配些馒头,便已经是膳房发善心了。
岐无合这一手伺候人的本事也是在宫里练出来的,人人都削尖了脑袋往贵人面前凑,人人都有一番际遇,也人人都有一手绝活。
这才能在吃人的巨兽口中活下来,活到主子们下一轮心血来潮的玩笑中去。
岐无合经年不尝百味,早年间习惯了忍饥挨饿,就是爬上了厂督的位置,吃食也都十分清淡无味,纵使位高权重,可心无波澜,也不过味同嚼蜡。
岐无合如今陪着秦远岫吃些,竟然受不住辣,舌尖都泛着痛意,辣出一身的热汗,竟然觉得畅快极了。
龙楼凤阁,岐无合置身其中,卑躬屈膝,打躬作揖。
桂宫柏寝,四面围困,岐无合在其中膝语蛇行,在红墙灰砖间磕头如捣。
直至秦远岫向他伸出一只手来,柔荑纤纤,不染尘埃,却执着而专一不移。
岐无合一人踽踽独行,苦熬茫茫酸苦,苦撑无边苦海,孑然一身,孤形无依,咬紧牙关,日日如受倒悬之苦。
这一刻捧着她的手,岐无合于绝处逢生,跪地俯身的苦难都如同过眼云烟一般散去了。
於菟和飞奴白日里还有精力到处乱跑,吃过饭便困极了,两个小豆丁一边捞甜汤圆吃,一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这幅模样看得秦远岫心里发笑,赶紧让汀兰带着人将他们俩抱回栖霞院去了。
吃过了晚膳,秦远岫坐在梳妆镜前,正准备拆去钗环。
岐无合从屏风后换好了衣服,也不往榻上去,站在她身后,摁住了秦远岫的手,又亲自给她拆开了发髻。
“我来。”
“督主会不会拆发髻?可不要把我的头发扯断了。”
秦远岫闻言便打趣道,一边将紫檀木梳递给了岐无合,顺着他的力道,转而在铜镜前坐下了,顺从地等着岐无合的伺候。
“当然会。”
岐无合有些哭笑不得,他可是在宫中摸爬滚打出来的,这点小事怎么会做不好,更何况,岐无合轻声道:“我怎么会舍得扯痛你。”
这话一出,秦远岫便不做声了。
听了岐无合的话,秦远岫便红透了耳尖,她有些羞恼,自己怎么这般没定力,她可是在现代见过世面的,怎么每每遇上岐无合,就无法抵抗他的甜言蜜语,却是三番两次地铩羽而归。
岐无合动作极其轻柔,骨节清晰的大手不执着绣春刀,此刻握着紫檀木,细细地梳理顺了秦远岫的发丝。
青丝如瀑,云鬟雾鬓。
岐无合定定地望着明镜中,端坐铜镜前的九天玄女,秦远岫不着粉黛,素面朝天仍旧不掩其中殊色。
岐无合情不自禁低声道:“茸茸便是这世间最好的。”
岐无合倾身,弯下腰在秦远岫耳畔轻吻一记,两个人透过铜镜静静对望,温情脉脉,缠绵的情思都化为了实质。
“明日休假,厂督想去哪里玩吗?”
秦远岫低下头,摆弄手中的耳坠,这还是岐无合成婚后第一次休假呢。
秦远岫和岐无合并没有大婚,老皇帝一纸圣旨便将两个人往后的命运绑定在了一处,再也分割不开了。
虽然并不算乱点鸳鸯谱,二人并不是怨侣,秦远岫和岐无合更可以说是神仙眷侣,可要是论起来,总是有几分遗憾的。
“本想着亲自带你去京郊大营打猎,正好放松放松,你一个人在庄子上估摸着也是尽忙些琐事,没得空闲。”
岐无合手上把玩着她的一缕青丝,将京中的局势拆开来,一一讲给她听。
“可这时候撞上了科举舞弊案这样的大事,怕是这两天走不开,来去匆匆定然不够尽兴,咱们就在府上松快两天。”
秦远岫本身也不是多么热爱出门的性格,比起风吹日晒地逛,她更喜欢在家中的榻上读话本子。岐无合的这个提议,秦远岫自然不会拒绝。
“好。”
秦远岫点点头,正准备起身往榻上去,拉着岐无合的一只手猛然一顿。
岐无合往常一贯是端方稳重的,今日换了秦远岫新给他准备的寝衣,比起那笨重严整的寝衣自然是新做的样式更加宽松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