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被他的话稍稍拉回思绪,瞧了眼不远处静悄悄的厢房,抬头直视裴渊那永远窥视不清的眸子道“如此便多谢裴世子了,不过不知裴世子何时将汤药的符纸给我?”
她竟还惦记着此事。
裴渊牵扯着唇,先是在楚青面前站定,再是瞄了眼她身后的房间后,才抬手,而他在抬手时,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那双骨节分明,好似一直暗含着旁人不知的力量的手从怀中轻探,掏出几张符纸,伸手递给楚青,“给,这几张符纸够你的婢女用了,说不定还能多出两份,正好留你自行安排,而至于旁的人,想来你也不会在意。”
楚青见状,心下当即一喜,伸手接过,唇边浮起淡淡的浅笑,道“多谢裴世子,只是眼下时辰不早了,我便先去厨房熬些汤药了。裴世子还请自便。”
说罢,楚青拿着符纸,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径直走了出去。
裴渊见此,无端似的哼笑一声,只不过那笑声,听着到渐弥漫开肃杀之气,旋即他竟然抬脚选择跟上楚青。
而裴渊才跟着面前的人走了几步,楚青便立刻察觉到,只是粗略顿了一瞬,就由着他跟着自己到了院内的小厨房。
“裴世子,现下的时辰外头的天都快要亮了,你竟还如此之闲,甚至有心情到这瞧我熬药。”楚青待到了厨房后,就直接挽开袖子,拿着符纸到灶台边,熟练地生火熬药,仿佛这种事她做过千百遍般。
而裴渊却对她的挤兑,好似并未听见般,反倒懒散的抱胸倚在门边,逆着月光挑唇笑道,“那妖风也不过是一个幌子,且你这院子内我方才就已四处勘察过,找不到任何一个有用的,跟过来也不过是怕你不会熬药,面得糟蹋了这符纸。”
倏然间,裴渊眸子忽然快到让人捕捉不到的闪过一丝探寻和再显些许玩笑般的逼问,“不过楚青,想不到你身为楚府里头出来的大家闺秀,不仅会武,还对这些生火做饭等杂役之事如此熟练,倒叫人好生惊叹你的本事,楚青,我现如今当真是好奇,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秘密?”
闻言,楚青在昏暗的月光下,眼睫轻颤,放置符纸的手徒然一抖,失神短短片刻,才猛然抬头,似是本想瞧瞧男子说这话时的神情。
可楚青此刻一双眸子无烛火照映,只能依稀见得她好似有些警惕,却又罕见的迸发出一丝错然的眸色。
而裴渊的则是眸光深深,仿佛暗含着杀意,让人难以揣测其心思,连带着他唇边的笑意都是极淡,但他瞧人的每一眼,却都仿佛看穿了他所瞧之人,窥见了他人内心的全部般。
正熬着药的楚青在对上他的眼后,心头莫名一慌,失神刹那,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好像真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真的觉得,裴渊,如真的看穿了她,洞察了自己的秘密似的。
叫自己心尖忍不住一颤。
“裴世子此话,好像你没有秘密一般。而且,裴世子你十五岁时便就自请入宫,替父出征,向寿康帝立下军令状,率六千兵士在南疆战场上立得头功,后回京没多久得圣上嘉奖,成为了南疆战场上统领渊诡军的少年杀将,不过也可惜了裴世子的这张脸,虽有美名,却终究落了个人人胆寒的名头,而抛开这些,你就算只屈服于在京中,也亦可在官场上游刃有余,所以,裴世子若真想知道我的秘密,你大可去查,不必在这儿与我周旋,想套我的话,不过,我方才之言的前提是你真的能查的到你想要的。”楚青片刻的失神后,在旁人瞧不见的地方,指尖微微陷进掌心,强行将自己略微慌乱的心绪拉回稳了稳心神,才如云淡风轻般,直视他的一双眸子,将球踢了回去。
裴渊听后,轻挑眉梢,丝毫未因楚青的话而被激怒,“我想要的,我自有办法得到、知道,但倘若我真知道后,你难道就不怕你自身难保吗?毕竟我向来不是什么大善人,睚眦必报才是我向来行事的准则,你即利用过我,那你不妨再猜猜我会不会让你再次陷入险境?亦或是……杀了你。”
裴渊的话末,宛华院中乍然满是肃杀之气。
而楚青闻言,则将汤药倒入碗中,有些挑衅的抬眼,丝毫没有让他的意思,端起药碗径直走向门口,而在路过裴渊身旁时只是淡淡瞟了他一眼,便直接回道“我赌你不会,也不敢,因为你若是动了我,对你没有益处。”
裴渊却再次笑意横生,他的一双剑眉带着凛冽的寒意,眸子瞧过来时,皆叫人心头一颤“在这世上还没有我裴渊不敢行之事。”
楚青脚步一顿,神情一散,再抬眼时唇角扯出一抹笑,斜睨了一眼身旁此刻迎着打在他睫羽之上的月光,环胸抱剑,目光迸发着丝丝冷倦笑意的裴渊,挑眉不屑道“但愿真如裴世子所想的如此。”
说罢,楚青便直接端着汤药,推开小厨房旁边的厢房后,在瞧见桌上的人后,便快步走到趴在桌上昏睡不醒的梅锦跟前,背着裴渊眉心微微皱起,手中端着的汤药也被她先放在桌前。
而裴渊此刻则是借着月色瞧着楚青将桌上的人扶起的动作,手指间轻轻摩挲,双目四处打量这屋子里头的陈设,而其眸色更是幽暗如夜色,直到楚青将梅锦安顿好后,才接着挑唇道“楚青,只要我想,就一定可以如愿。”
闻言,楚青在端起空了的汤药碗,转身正巧对上裴渊说着话的眼神时,霎然间,一阵风似绕过裴渊,席卷而来。
那一刹,楚青心中骤然冒出细细密密却极为怪异的如针线的怪感,那种怪感勒的她有些喘不过气,但比起这个,楚青更觉自己仿佛无所遁形的被面前裴渊窥见了所有。
可无论她基于哪一种原因,楚青皆是微微的呼吸一滞,轻颤了下睫羽,而她握着碗边的指尖也是稍稍发白。
倏然间,夜光如春日的悠泽,晚风似同扼住她心弦的共犯,不停的包围着她的五感。
裴渊……不会知道自己的事的……不会……
绝对……不会……
……
良久,楚青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的走神般,失焦的瞳孔也跟着快速回笼,浑身如麻痹感的感觉也缓缓褪去,红唇也呼出一口气,才似是有意岔开话道“裴世子,恕我一问,罗枝枝到底是谁?”
闻言,裴渊微眯着眼挑眉,想是没想到楚青这么快就会问这个事,轻笑出声,“罗枝枝是罗间的妹妹,一母同胞的。”
“罗间?妹妹?罗枝枝?”楚青端着药碗越过裴渊再次转向厨房,打算再将剩下的符纸熬成汤药,送给楚怜桐和祖母。
毕竟今夜回府之时,本想去祖母房里叙上几句,陪祖母解解闷,可突然闻祖母旧疾发作,方才不久已经请府医瞧过,服下徐府医抓的药方,那时她老人家正巧已经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