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
沈清杰挑眉,在江薇描述中江宁可是个不小的威胁,敢弑弟卖夫求生,在庆功宴上当众反驳阿姐,如今看来只是个柔弱女子。
江宁怯生生道:“公子和我可是旧识?”
他靠着火堆坐下,兀自擦着手中剑,笑不达眼底道:“燕国公沈清杰。”
听到这名号,江宁急忙起身朝着火堆方向福身一拜,沈清杰并没有提醒江宁所拜方向是错的,过了一时半刻才命她起身。
“你比你嫡姐漂亮的多。”沈清杰突兀开口,引得江宁一阵恶寒,按照如今,她并未见过沈清杰,往常宫宴皆是江薇入宫,她只配在家中留守,嫁人后因眼盲她也鲜少入宫觐见。
沈清杰轻挑地看着江宁,眼神上下流转,随手接过随从温的热酒饮,江宁温顺垂眼,心里却想着如何把沈清杰那双眼剜下来。
“我自幼在江南长大,燕国公不识我也不奇怪。”她浅浅强撑着笑,靠着火堆却怎么也感受不到暖意,再来一世面对昔日折磨她的人,江宁还是心悸。
他没接过话茬,豪饮一口酒,裴无忌还真是好福气,有个乖顺的妻子,二人之间的缘分真不浅,他竟失忆后还能惦念着江宁。
“以后就会认识,我同你嫡姐有娃娃亲,阿姐说上元之后就同她成亲,到时候我便是你姐夫。”
江宁敛眸,眼中闪过一丝警觉,她差点忘了江薇和沈清杰有婚约一事,江薇不愿嫁才换得江宁母亲惨死,她被折磨几载的惨痛。
她不是不愿嫁与沈清杰么,如今怎又换了想法。
此事断然不是江佑严所为,他现在应该还在为被抄家罢官而郁郁蜗居在京城某个角落,像失了三魂六魄般再无心气算计。
这一世江薇的表现真是让她觉得越来越有趣了,先是在宫变结束之夜进献万苍山形图,又是开设宫觞楼夺了江宁上元节生意,现在更是想拿燕国公做跳板,再入京城贵流。
这一切努力都只是为了打败她么。
“那宫觞楼后面定有燕国公鼎力相助了,阿宁真是羡慕。”江宁卖笑,开始琢磨着如何套话,她不能完全确定有毒煤油定然是江薇所为,可也跟这二人脱不了干系。
所幸今晚探入沈清杰的因果境找个明白,江宁轻抬起眼,从沈清杰眼中进入他的因果。
回溯之前江薇叩响燕国公府大门,彼时沈清杰正与慈安公主对坐下棋,待引江薇入内,她已脱下绫罗绸缎,只着布衣素钗难掩榴齿含香,美目盼兮之色。
江薇主动提起婚约之事,她毫不掩饰野心,以全权忠于沈清荣为代价,求高座上的两位贵主助她开设宫觞楼。
沈清杰乃沈清荣胞弟,李慈安为沈清荣之独女,二人皆是一番审视,有益于太后之事他们在所不辞。
她从衣襟里拿出一个瓷瓶,内里装着黑色浓油,江宁瞳孔一缩,看着江薇挖出一块拿火折子点燃,火苗旺极了,油烟还不是很大。
这便是江薇拿出的诚意,这款煤油便宜且耐用,让乡野平民也能买得起,其中获利不必言说,她愿意让出利润八成来相助沈清荣。
沈清杰答应了。
江宁回过神来,让邹燕男人中毒而死的煤油,大抵就是江薇所售,再倒打昭闻楼一耙。
说到煤油,先前从邹燕家拿来的有毒煤油她还未曾看过,江宁寻了个由头前往偏殿,顺带让双鲤去马车那儿取些吃食,她拿出那个小陶罐,上面已经有些渗出,染黑江宁的衣袖。
她皱眉闻了闻有毒煤油,一股刺鼻之味从中传来,后又传来一阵异香,江宁回想起师傅所说,南诏之毒异香而来,通于水中难以辨别。
掏出火折子点燃,江宁大着胆子吸了几口煤油中散发出来的油烟,味异香入微苦,越发像南诏制毒的风格。
江宁心中不由得一惊,若真是江薇卖出有毒煤油,她是疯了吗!竟敢与南诏余孽相交,还做出此等害人的东西。
这煤油如果广泛被百姓所用,即使侥幸存活对后代也有莫大的伤害。
她不禁想起江薇所说南诏余孽,不仅可以从煤油上敛财东山再起,还能迫害大昭百姓,两全其美,而这其中会不会同京中另一股反动势力暮阙门有关,脑海中还在思索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刀剑声。
江宁手疾眼快灭掉手中火光,靠在侧门仔细聆听正神殿内的动静,她捂着嘴悄悄解开窗纸一脚,却猛地对上一双眼睛。
门被踹开,偏殿内并无光亮,唯余可怜的银白月华普照在地,江宁快速换身躲偏殿神像阴影处,只听着脚步声愈来愈近。
嗒、嗒、嗒……
听声音只有一人进入偏殿,江宁微微探头观察那人动向,来人是一男子,人高马大覆面黑衣,手上银刀在黑暗中反射来月光耀射殿中,陆忱慢步走着,似是毫不担心猎物会逃跑。
他是在玩可笑的猫鼠游戏吗?江宁咬牙,身上袖箭今天装备齐全,蓄势待发,她也等着呢。
外面刀剑声从殿内打到殿外,沈清杰大喊一声偏殿还有人彻底暴露江宁,她暗骂一声全身躲进阴影里,捂住嘴不敢发声。
可再探头看去神像前陆忱的身影已然不见,江宁心下一惊,只听身后一阵剑风,江宁弯腰躲过,立刻射出袖箭,被银刀打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