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江楼第三个分肆,灯笼刚挑亮。
齐昕昕坐在桌边百无聊赖:“黄榜贴了这几日,外头都说咱们楼里立了功,可怎么还没找到嘉之?”
阚忆思端着刚沏好的茶过来,给每人面前的杯子添满:“莫急,东家那边应该有自己的盘算。”
单兴为把玩着手里的折扇:“这榜文怕是故意写得含糊,既给了杜家台阶,又护着咱们州江楼,免得咱们被牵连进去。”
“托您的福,”齐昕昕瞪了一眼单兴为,“东家那么急着去京城,我看此事定不简单。”
“你是说,嘉之也去京城了?”耿陵刚从后厨出来,手上是刚从后厨顺的环饼。
齐昕昕起身将环饼抢走,咬了一口。
“定是这样,不然东家何必这么急?他在益州把案子了了,偏要火急火燎往京城去,不是为了找嘉之,还能是为了什么?”
耿陵坐下往椅背上一靠:
“施半青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杜家这案子看着结了,实则牵扯到哪还说不清。东家让咱们守着楼子,自己去京城,估摸是查到嘉之的下落跟京里有关,甚至……可能已经在京城了。”
单兴为皱着眉,“那咱们就真在这儿等着?京城里水深,嘉之一个人……”他现在真是后怕了。
“不然呢?”阚忆思打断他,“你莫不是以为京城像通判府似的,你我能随意闯进去救人?”
齐昕昕点了点头,“咱们安心守住州江楼,这新分肆刚开,人手本来就紧张。你说是吧,耿掌柜。”
耿陵突然被提问,下意识摸了摸晏井承临走前交给他的腰间的钥匙,望着堂中攒动宾客的人头默默颔首。
*
福宁殿里,烛火摇曳,屏风上赵祯的影子也随之晃动。
他捧着份奏折,隔了半晌才抬眼看向骆章:“那女子进宫这两日,瞧出些不同没有?”
骆章垂手立在殿中,声音压得很低:
“回官家,臣每日隔着墙看几眼,见她大多时候只是坐着,要么对着窗纸发呆,要么用树枝在院里画些奇怪的线条,很少言语。”
“奇怪的线条?”赵祯放下奏折,眉头微挑。
“是,”骆章回忆着,“有时是横平竖直的格子,里头填些数字;有时是弯弯曲曲的圈,看着像地图,却又认不出是哪处的城郭。”
香炉里的烟卷着圈往上飘,赵祯沉默片刻,忽然道:“你觉得她像什么人?”
骆章迟疑了一下:“不似寻常商贾之女,也不似江湖术士。倒像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想起监视她这许久的时间里,她的许多奇思妙想确实不似常人。
“刻在骨子里的不同,”赵祯重复了一句,目光落在在殿外的黑暗里。
骆章躬身:“臣不敢妄测。但她行事虽跳脱,却无半分歹意,在益州时她便……”
没等他话说完,张茂则把温好的茶递到赵祯手边,低声道:“官家刚处理了三叠奏折,这会儿该歇口气了。那偏殿的事不急,左右人在宫里,慢慢查便是。”
这话看似是在体恤赵祯,却轻轻巧巧地打断了骆章。
赵祯接过茶盏的手顿了顿,目光掠过张茂则低垂的眉眼,随即转向骆章,语气平淡:“她与人说话吗?”
“极少,”骆章答,“除了必要的吩咐,大多时候都是独自一人。昨日见她对着月亮,嘴里哼着调子,不是诗词,也不是小曲,调子轻快,却从没听过。”
“继续盯着。”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