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悠沉默着,却有点沉默不下去了。
“婆婆……你怎么可能不是活着的人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将头埋到了婆婆的胸口,声音有些哑,好像胸腔没有完全打开传出的闷响。
贝拉婆婆的手搭上她的头发,摸到了烧焦的那块结。
于是婆婆伸手捻开,像是为年轻的自己梳头一样。
贝拉婆婆:“你都已经听见了不是吗?孩子,有魄力的女人,不会自欺欺人的。”
米悠感觉眼眶热热的,脸上也热热的,终于埋在衣襟里哭了出来。
像是个刚刚找到母亲的孩子。委屈涌上心头,顾不上时间,顾不上地点,只是放声大哭。
贝拉婆婆一点一点顺着她的头发,低低的笑,安慰她的孩子:“吓到你了吗?”
米悠摇头,紧紧拽着贝拉婆婆的衣领,抽噎着,吸着鼻子,说不出一个字。
她既害怕婆婆就这样消失,又害怕自己松手,婆婆就会过去杀掉时羿。
如果婆婆是为了丈夫的新生才愿意勉强着活下来,那么,那么,是要婆婆自己和时羿只能活一个的意思吗?
米悠想抬抬头看着婆婆的眼睛,可是又怕自己涕泗横流的懦弱样子被婆婆怒斥一声不像话。
两个人倒在地上,片刻的温存。像是一双母女,像是一对老友,像是一大一小的翻版。
米悠:“婆婆,活下去好不好?”
贝拉婆婆不说话,只是紧紧地,紧紧地压下她的头,压在自己胸口。
米悠眼泪流得更凶了,然后她听见婆婆说:“我现在的命,不,我现在依然存在着,全是因为我的丈夫。”
“我不能留他一个人。他那么娇贵,自己一个人什么都干不好的。”
“你看到他做的那些家具了吧?做的那样差,一点都不细致,反倒自己弄了一身伤。”
“我爱他。”
“要超过爱我自己。”
“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然后又给了我第三次新生。”
“好孩子,我到底不是你自己。就算我把你当做年轻时候的自己,可我们到底是不一样的人。”
“两个不一样的人,终究是会分开的。”
米悠不想听,又不想错过婆婆的任何一个字,人就是这样矛盾的生物啊。
所以让一个追求自由想要为了自己而生的人,愿意为了爱去死。
米悠最后还是挣扎着抬起了头,婆婆只剩下一只眼,装的满满的,是对生的传承,对死的向往。
米悠:“不能就这样在森林里生活吗?你们两个人一起,我可以来看你,来看你们……”
她看见贝拉婆婆摇头了。
“那他又要难过了。”
“再说,婆婆我也不想再当吃虫子的怪物了。”